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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是无咎。
后世动荡,皆从此鼎起。不知是不是幻觉,她感觉握住自己的手轻轻颤了颤。
绀羽鸟在这欢呼声中不见了踪影。人们很快翻下山崖,在谷底找到了力竭而死的绀羽神鸟,以及无数个因山体破碎跌落山崖而粉身碎骨的工匠们。
曾弋在心中沉沉叹了口气。
人们为神鼎现世而庆贺,也为神鸟死去而悲叹。太子殿下悲伤不能自已,下令为神鸟开凿陵墓,绘就壁画纪念它的崇高事迹,并亲自将它的尸骸送入墓室中。
墓室门前最后一块大石落下,天目国外再度大兵压境。只是这一次,太子殿下成竹在胸,眺望乌压压的敌军,嘴角甚至绽开了笑意。
只见他长剑划破掌心,探向无咎鼎口。他本已成神,如今为救天目国民,竟甘愿以神血饲无咎鼎中邪灵煞气,化为无数死气沉沉之凶煞怨灵,将敌军尽数撕作齑粉。
血气冲天,杀戮惊神,天地为之震怒。天降雷霆之火,要将这天目国连同已经成神的天目太子一并劈作焦炭。太子殿下眼见众民即将被焚,向上天祈愿,愿以神格被毁为代价,助天目国民远脱苦海,不受此祸牵连。
上天应允,于是太子殿下被贬入凡间,连同他的太子之位,也一并被剥夺了。
第一年,人们记得他的恩情,将他奉作无冕之王,走到哪里都前呼后拥,左右相伴。
第二年,人们开始忙碌于生计,提起他时,仍旧一脸崇敬仰慕,感恩他为天目子民作出的牺牲。
第三年,血腥惨烈的战火渐渐被遗忘,从前远在云端如美玉般夺目的太子殿下,已沦为一介凡人,丝毫看不出曾力阻天谴、拯救苍生的样子。
第四年,开始有传言说那天谴原本就是为了太子殿下而来,因为他开山劈谷,取出了被镇在山谷中的上古宝鼎,放出了羁留其中的怨灵……
第五年……
第六年……
随着时间流逝,太子殿下舍身救万民的传说,逐渐演变成了一个心怀杂念、以人命饲鼎中凶煞之物的罪人。
恰在此时,曾被太子殿下以鼎中怨灵凶煞打败的敌军,又一次陈兵城下,要将这摇摇欲坠的天目国吞入腹中。
人们慌乱应敌。太子殿下危难之中,重新披甲上阵,率领一队不知来自何方的黑甲兵士,将敌军杀了个片甲不留。
战胜归来的太子殿下重新获得了人们的拥护爱戴,人们欢呼着再一次将他们的太子殿下送上王座。那个战无不胜的太子殿下又回来了,不就意味着他们幸福平静的生活也要回来了?
只是这一次,太子殿下变得与从前不太一样了。他变得不爱说话,身边从不留人。宫中侍从们发现,他们的殿下常常一不注意就消失不见了。
国中建起了天目女神像,那是以太子殿下的母亲为原型塑造的神像。人们感念太子殿下拯救苍生的举动,国中能工巧匠尽数出马,废了九九八十一天方才雕刻完成。
天目女神像建成这一天,变故突然发生了。
绀羽神鸟的墓室,不知被何人所破,洞中所供奉的神鸟遗体不翼而飞。墓室中的壁画,还被利爪毁去了三分之一。
没等人群从震惊愤怒中回过神来,一阵漫天卷地的黄沙吞没了整座天目皇城,女神像双目中第一次流下了血泪。
而整座城中人,就在这片诡异黄沙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知道这是谁做的吗?”裴廷玉像是个孜孜不倦的先生一般,耐心地问被定在原处的曾弋。
曾弋当然没法回答他。
“就是你身边这个人,”裴廷玉道,“他用万民生魂祭无咎鼎,让那本该灰飞烟灭的太子殿下,有了神魔一体的不死之身。”
他笑着摇摇头,像是还不满足,接着道:“是他找出了无咎鼎,又一手将厌神带到这世间。”
曾弋在心中拼命地摇头,她想反手握住风岐的手,发现自己依然不能动。
“不信吗?”裴廷玉袍袖一动,曾弋感觉眼前一暗,所有的街道屋舍都不见了踪影。眼前只有焦黑的裂土与晦暗的天际,还有一只伸向天空的、披着羽翼的手臂。正是她救了那彩羽大鸟的那天。
“熟悉吗?”裴廷玉轻笑道,“你就是在此处被厌神注意到的,此后他一直暗中观察你,直到将你选作他寄存魂体的最佳人选。若不然,怎会有天祝宝鼎出现?他为了等你,可是在鼎中苦苦等了四百年。”
放屁放屁,曾弋忍不住在心中爆出一句从前在人间学来的话,偏生裴廷玉像是会读心术一般,紧接着便道:“觉得我胡言乱语?”他袍袖一挥,眼前场景尽皆消散,曾弋感觉身上的压迫感尽数散去,连忙反手抓住风岐要松开的手。
风岐的眼眸如死灰般沉寂,他甚至不敢看曾弋的眼。
曾弋攥紧了他的手,又听裴廷玉道:“殿下有所不知,厌神最擅长者,既非令逝者复生,也非让生者离魂……”
一道耀目白光穿透大殿而去,他接着道:“而是空灵蜃景。”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