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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抓住,却像没事一般,干脆优哉游哉地抱着手,站在车旁跟曾弋聊起了天。
曾弋道:“第一次出门,新鲜嘛,自然是开心的。只是不知道君驾当日所说的‘好地方’,好在哪儿?”
那人道:“没体会到?”
曾弋道:“愿闻其详。”
那人道:“道家讲‘阴阳’,佛家讲‘空性’,依我看,都不如这城中的‘善恶相生’来得绝妙。那广场中的台子,你知道叫什么吗?‘了断台’……了宿怨、断往昔,真是妙极,妙极啊!——你听过无咎鼎吗?”
曾弋心中骤惊,手指一时攥紧了。
突听“咕咚”一声响,这人趁曾弋走神的间隙,已经掏出一坛醉狂沙灌了一口进喉咙。
“好酒!还是当年扬花泪的味道……”那人咂了咂嘴,“你这年纪,没听过可不对。圣人皋陶铸鼎以震慑四方妖魔,本意将世间邪恶之气尽数收于鼎中净化,结果呢?厌神出世,为祸人间上千年。若不是神鸟相助,只怕圣人也无法将之封印回鼎中……”
曾弋一动不动地坐在硬邦邦的板车上,默默听他继续。
“你知道厌神是怎么来的吗?”那人又喝了一大口酒,悠然道,“厌神也曾是神……要知道,世上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至善有时便是恶,至恶有时也作善。这世间的道理,远没有黑白那般简单啊!”
他并没有提令弋公主。大约是长久困处于这片黄沙中,消息闭塞,并不知黄沙外已换了天地。
“所以说,这了断台的存在,实在是大妙——将城中恶念汇聚于一处,使人闻之心生畏惧,‘鬼城’名声在外,无人敢犯,此妙之一;城中鱼龙混杂,恶念昭昭,于此‘了断台’间宣泄,总好过在城中流布,此妙之二;大奸大恶之徒皆汇聚于此,彼此斗法,胜败天定,也算是应了‘报应不爽’几个字,此妙之三。怎么,你还不觉得此地是个好地方吗?”
“哪儿来的歪理?”丹珍几个大步走近。
“张复古,怎么又是你?又来偷我们家酒喝!”周小江紧接着也跑了下来。
张复古见二人飞奔而至,哈哈大笑一声,拎着酒坛翻身上了屋顶。
他这一番“三妙”的高论,曾弋听在耳中只有个大概,要说令她多信服也未必。但那句“至善有时便是恶,至恶有时也作善”,却让她瞬间想起了许多从前的画面来。
她不肯杀太常,最后却不得不杀了太常,究竟是对是错?她以天下安乐世间太平为己任,最终却为了诛杀厌神带来天祝大乱,又究竟是善是恶?
马车晃晃悠悠地重新上了路,像是一直绕着黄沙边缘在走,沿路只听见暗哑的乌鸦声。车轮碾过沙土路,发出咯吱声响,这是在来时沿路喧嚣声中不曾听见的乐调。
曾弋并没有理出什么头绪。她从袖袋中摸出一把银珠递给周小江:“酒钱,你拿着。”那袖袋是极乐给她的,只是日日待在小院中,并没有什么用钱的机会,是以时至今日,仍是满满一袋,沉甸甸坠在袖中,让她累的慌。
周小江自然不肯接,曾弋一把抓过他的手,硬塞进他手心。“你是要去送酒的,半途少了一坛,总要有个说头。”周小江这才依言将银珠揣入怀中。
最后一家酒楼在城东,紧挨着那座传说中很灵验的佛塔。
靠近了曾弋才听清,那若有似无的梵音却不是梵音,而是佛塔上起伏的铃声。
竟能铸出不同的铃铛,在风声中发出类似梵文诵经般的声音——从前早这座塔的人真称得上是匠心独运、巧夺天工了。
曾弋坐在已经被搬空了的板车上,听着袅袅如梵音般的铃声响。
她的心静下来,便想起了极乐。不知极乐是不是已经回去了。要是发现她跟着两个不着四六的家伙出了门,他会不会着急呢?
在旁人眼中,她们看着如同一对相依为命的姐弟一般。申婆婆自打弄明白曾弋并不是李大满没过门的媳妇之后,就改对极乐赞不绝口了。
“若他是个女孩儿该多好!人长得好看,又这般能干!我这两个孙儿若是能找到有他一半好看的媳妇儿,我老婆子也就心满意足、死也瞑目了!”
得,看来自己还入不了申婆婆的眼,人家看上了极乐也不肯看上她。一想到这里,曾弋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幸好当时极乐不在,要是给他听见了,怕是要把李大满家的院子给拆了,上次那夯土地上凹进去的几处还是李大满吭哧吭哧地背了一麻袋土回来填上的。
风吹铃响,曾弋突然在这香火飘飞、宁静安谧的日光中感到了一丝天旋地转般的心惊。紧接着,像是在地底下某一处传来了一丝轻微的“喀拉”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折断了,或是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心惊的感觉没来由地爬满了她四肢百骸,原本带着暖意的日光突然变得冰凉。铃声更加剧烈地响起来,像是无数小沙弥在快速念诵着经文。
出了什么事?曾弋握紧板车车辕,坐直了身子。
一声清亮的唳鸣响彻天际,狂风卷着黄沙,在曾弋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