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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二!——”
“这些破烂捏在手里干什么?拿手的绝活儿一个也不教给我,存心不给我出师,让我继续当他的劳力呗!”
“你还有脸说,”大哥压着嗓子里的怒气,“你上次去澧县,给人家刻的那神像,要不是师父出手,后面还不让人家打残了回来?!……咦?”
与此同时,老二似乎也在洞窟边上找到了他师父工具,道:“在这儿!我就说在这儿!……大哥,你看什么呢?”
见他大哥不吭声,老二凑过去道:“大哥,跟你说,这回我可没偷懒啊,哪儿不对我看看……”
大哥按住老二的头,道:“这神像的脸——”
曾弋呼吸一滞,只听那老二接着道:“哪儿不对?”
“……你现在,长进了。”大哥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那桐花也是你刻的?……说吧,看上了哪家姑娘?”
“什么!什么哪家姑娘?”老二半点没明白他哥的意思,“不是,哪儿来的桐花?……你说什么呢哥!”
大哥轻笑一声,道:“别跟哥装了,你平时那潦草急躁的性子,我还不知道?行吧,现在转性了?——夸你刻得好,还不快带上工具,回家去!”
老二兀自一头雾水地跟在他哥身后,声音渐渐远去。
“嘿——那师父会不会教我他那独门绝技……”
曾弋坐在黑暗中,眼前不由浮现那不知名的少年目光炯炯的双眸,耳边似乎还有那少年的声音——他嗓音如玉琮相击,偏又语气沉稳,让人无端十分信任。
……
“神君长什么样,世人如何得知?只是将自己心中最好看的模样刻出来,当作极乐神君的样子罢了。”
“这是你刻的?”
“是。”
……
曾弋突然很想仔细看看身后神像的模样。她在昏暗里抬头,光亮从外面进来,一点阳光端端落在那神像鬓间的桐花上,宛如斜插在一片昏黄过往里,光亮圣洁似梦幻泡影。
她戴着桐花呢,曾弋心想。真是个好福气的姑娘。
“……师叔?……”周沂宁的声音响起来,他已将那布葛青年扶了起来。曾弋略微茫然地跟着起身,灰雀已掠到神像肩头,似乎对这位神君十分喜爱,正晃着头左顾右盼。
了嗔估计在袖袋里睡着了,曾弋捏紧袖口,心道一定不能让他看到这神像的长相。虽说一百多年过去,脸面这身外物对曾弋而言早已就不重要,但能留一点是一点吧。
那青年比周沂宁高出小半个头,扶着很不方便。周沂宁让他暂时靠在洞窟边上,从怀里掏出个纸皮人,往地上一抛。
纸皮人见风便长,很快长成个七尺男儿,在周沂宁身前一躬。曾弋看得目瞪口呆,依稀记得曾在哪里见过这戏法,无奈百余年下来,见过的奇人异法太多,一时也想不起来了。
周沂宁将青年扶到那纸皮人背上,捏个了诀,道:“走!”纸皮人便手脚僵硬地跟在周沂宁身后,像模像样地走起来。
农家青年何曾见过这般奇景,脸色白了一瞬,双手欲挣脱,却又惊又惧,几近僵硬地被背回了太荒门。
到得门中,李沂世净了手,便解开了那青年的绷带。他的手已枯黑变形,望之如焦木。待要解开头上绷带时,他瑟缩着退了退,一只眼睛既紧张又恐惧。
曾弋站在李沂世身边,眼见他的绷带一层层解开。绷带下是一片片鱼鳞状的皮肤,闪着金属的光泽。想是被刀割了许多次,留下交错的疤痕,有些新的尚未愈合,还在往外渗着血迹。
乐千春与曾弋对望一眼,神情凝重。“你这是……”曾弋迟疑片刻,道:“被妖气所伤?”
青年低垂着头,任凭李沂世给他清洗伤口,擦药。他眼中的怯弱仿佛生而有之,若有谁能将他就地隐形,他的口齿定会清晰百倍不止。比如此刻,他就只肯发出个蚊子般的“嗯”。
太荒门上下已经觉得李沂世话少。如今两相对比,才发现李沂世那是惜字如金的话,这青年就是惜字如命。
几番劝慰,青年终于拿命开了口。
“我……我从碧勒镇来。”青年姓梁名力千,原是个家境殷实的良家子,家中世代习武,颇有些爱打抱不平的仗义之气,向来只拜关公不拜神。年少时路遇一贫家小儿被欺负,眼见便要送命,就出手相救,与那欺人者结了仇。
孰料那人横行乡里,原是有仙门背景,于是用了些手段,先害得梁家家道中落,梁父病倒在床,随后又让人毁了梁力千一身功夫,命运就此翻覆。这世上偏有人喜欢将人一脚跌进污泥,再使劲踩上几脚,好教此人懂得,人生来便有贵贱之分。
梁力千突遭变故,本自坚持,不肯服软。奈何杀头不过头点地,生活却是磨难多,久病在床的父亲每一道痛苦□□,昔年故交的每一次冷眼,都变成了砍向他的钝刀,日日夜夜,反复磋磨,终于磨得他只剩一口气。
他带着这最后一口气,在无影桥上,遇到了那个自称无名的非人之物。无名要他做一件事,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