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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日被李沂世拎到屋中反复研究,更是日见虚弱,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
“掌门,依我看,不如放了它。”曾弋道,“这鸟虽然凶恶,却不太聪明,受了伤一定会回老巢找它的主人救治,若是能有追踪之法……”
“我正有此意。”乐千春闻言点头道,“只是这几日我冥思苦想,也未想到有何隐蔽的追踪之法。若不然,只有派沂宁跟着了。”
曾弋心念闪动,面上却有些犹疑,道:“我倒有个法子,只是多年未用……怕有闪失。”
“快说来听听!”乐千春精神一振。
曾弋拖了张纸过来,在侧几上画了个符样,递给乐千春:“此符名‘追影’,若能在这噬魂鸟身上留下些带有持符人气息的物品,不管它去了哪里,都能立刻追至跟前。”
李沂世对此大感兴趣,捧着符纸目不转睛。乐千春笑着看了他一眼,对这徒儿的嗜好心知肚明。
曾弋见他喜欢,便道:“沂世若是喜欢,我便赠予你。我如今灵力欠缺,用此符恐怕会出问题。”
乐千春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李沂世如获至宝,寡言如他,也立即说道:“多谢师叔!”
被感激的师叔兴致高昂地左顾右盼,瞥见那鼎炉右方的架子上摆着一排绘制完工的纸皮人,却只有人手掌大小,画工精致细腻,个个眉眼可爱,笑逐颜开。
“那是沂宁绘的纸皮人,”乐千春给她介绍,“说是放在炼丹房里熏一熏,沾点灵气。”
曾弋发现最末一个纸皮人与其他几个略有些不同,便伸手拿起来,只见他眉目清隽,眼珠却很淡,最重要的是,是个秃头。
看着跟了嗔倒挺像。
李沂世的声音响起来,慢吞吞像是重复别人的话:“沂宁说,油墨用完了,这一批的最后一个,就当是个和尚。”
还真是个和尚!
曾弋心头暗笑,随即轻轻将那纸皮人放回架子上。突然觉得掌心一痛,不由得轻嘶一声,缩回了手。
乐千春正待出声询问,只听得扑棱扑棱几声,一个灰色的影子便出现在曾弋面前的架子上,正是那灰雀。
“无事无事。”曾弋回过身,甩了甩手,假装不经意地瞟了眼掌心。她心中升起一阵奇怪的念头,像是有些怕掌心莲出现一样。
从前那种随时随地可以死的无所谓,如今却倏然被对死亡的紧张所取代,甚至莫名生出一丝遗憾可惜来——我在可惜什么呢?
晚膳用毕,曾弋肩负灰雀回了小院。酡红晚霞消散后,却是一番突入其来的狂风。曾弋将灰雀放在窗边,自去洗漱收拾。等她出来时,屋外已满是山雨欲来之气。窗边灰雀已不见踪影。
曾弋左右看了看,只道它一时贪玩飞了出去,便微微合上木窗,留了个缝给它。
夜半她又做了噩梦。电闪雷鸣间,她梦见了浑身是血的父母,身后是一片尸山血海,无数人四肢残缺,被妖气污染的躯体化作狰狞血污的妖魔,无一不向她探出血淋淋的手:
殿下……
殿下……
殿下——痛啊……
她一脚深一脚浅,跌跌撞撞地行走在地狱般的战场上,耳边全是痛苦的□□与凌厉的呼喊声。
她冷汗涔涔,在每一道闪电中颤抖。
“你别靠近那棵树,每年都要被天雷劈一次……”
闪着耀眼光芒的天雷,犹如巨剑般劈下,劈倒了整座城墙,劈向她——赎罪吧!
一阵温热的水汽拂过她鼻尖。她蓦地睁开双眼,灰雀婉转鸣叫了两声,蹲在她的床沿。曾弋侧过头,伸手抚摸它微带水意的鸟羽,喃喃道:“明日在房内给你做个窝。”
灰雀屁股底下露出一截淡灰色衣襟,曾弋却并未察觉,只是轻轻拍了拍灰雀的头,道:“睡吧。”
淡灰色衣襟拼命动了动,又有一只手伸出来,推了推那纹丝不动的屁股,发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殿下——”
灰雀屁股挪了挪,又将那丝声音压实了。这次曾弋却听在耳中,心头惊雷压过屋外风雨。她试探问道:“了嗔?”
“唔唔唔——”风声渐息,几不可闻的声响从灰雀屁股底下传出来。
曾弋一手捞过灰雀,只见一个扁扁的纸皮人形正湿哒哒地糊在靠近床沿的被褥上,清隽的眉目已经被水洇散了些,一只眼珠更是淡得快看不见了,只有那光溜溜的头更加光亮可鉴。
“……”
“真是你?”曾弋望着那纸皮人浸水后夸张走形的红唇,有片刻无语。
“……殿下,是我。”走形的红唇缓缓道。白日所见那纸皮和尚慢吞吞坐起身,在被褥上留下一片灰黄相间的水印。
灰雀在曾弋手中“叽”了一声,像是嘲讽,又像是嫌恶。
***
片刻后,曾弋披着外衫坐在桌前,手边是那只傲然的灰雀,正蹲在叠好的干燥布巾上,严肃打量着对面的纸皮和尚。
曾弋抱着杯热茶,热气已经所剩无几。她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