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觉得算了。
    我自在这里，她又有什么好怕的。他想。
    程家挑了一个周末阖家一起去蓉山寺祈福，像他们这样钟鸣鼎食的世家难免不少倾信这个，许宜芳每年也固定有日子住到山里来清修。
    程棠越往年是不来的，今年由于在她病时讲了那样的话，少不了要亲自来一趟，诸天神佛，无论真假，都不要应到她身上。
    但同行的并非只有程家一家，还有一位青城来的孔小姐，比程棠越小四岁，刚从意大利读书回来，人窈窕，身段极好，长得倒中规中矩，但主母的风范很足。
    穿枣红的掐褶长裙，黛蓝的长大衣压在外面，露出一小节红裙摆，再往下是一截修长的脚踝，踩在黛蓝的绒面细高跟鞋里。
    蓉山寺据说是唐代时有一位高僧云游到此，救了村中好几个患了热伤风的奶娃娃，村民感激，想将他留下来，才自发修建的，千阶青石板，雨后沾新泥，山路陡，可她踩着这么个高危物件一路走上来，却既没失了气度也没丢下美。
    陪着左右的程世荣和许宜芳言笑晏晏的，还能分神去顾程幼如，却只以眼神给程棠越卖娇，不枉许宜芳托人相看许久，这个孔希媛是真的适合做大家族的当家主母。
    一行人将寺里供奉的佛像一一拜过，女眷们被带到后院的禅房去休整，程棠越和程世荣顺着寺内小路走出去消闲。
    蓉山寺因其灵验，向来不少香火钱，千年来，寺庙倒没有失了分寸，规制既不豪奢，但也不失庄严。
    外围十五公里内的山林，全是寺庙内产，程棠越和程世荣走出去，细石子铺的小径上一路有洒扫的小僧侣与其道好，非年非节，来山上礼佛的本不多，加之佛门自带清幽本性，一时间程世荣也有些感慨。
    “一晃眼也到了你成家的年纪，”程棠越的成绩好，他这几年心宽许多，渐渐也肯老下来了，鬓间安心的爬上白，“众成被你打理的很好。”
    “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他补充说。
    “男人事业自然是一等重要，但家庭也不可不重视，”两人并排走着，程世荣看看他，“孔家与你外祖是老战友，抛开这层不谈，他家里这个女儿养的也极好，你什么意见？能不能定下来？”
    程棠越与这位孔小姐才来往了三四个月，能让许宜芳上心的必然都是家世相当的，接下来甚至无须情投意合，只要两人并不排斥，这个婚事十有八九就定了。
    多简单，要拿余生日日相对的人只需不排斥就够了，至于是否从心里觉得想要和这个人结婚，有时甚至连事主双方也觉得这大可不算什么重要问题。
    风从千里外来，路过时吹起这里的叶，山林间一时全是竹叶交错喧哗的悉簌响声，细薄的绿在头顶招摇。
    程棠越静静听了一会儿，一时想到方才在大殿上还的愿，良久才回话，短促低沉地说，“不急，先等等。”
    大约是程家长辈的态度默许了，孔希媛做客程家的日子越来越多，甚至有几次还亲自跟车去学校接她。
    程幼如上车时见她一愣，她倒是得体的笑，已经做了她养母一样，稔熟的带她到商场看新货，打扮她像打扮幼时手里的一只娃娃一样用心。
    她这种用心却叫程幼如无所适从，可又无法说些什么，她是知道的，程棠越，她的养父，早晚要成婚，他并非什么行将就木的年纪，结婚是很正常的事情，婚后会要自己的孩子，也许还和她一起住，也许要将她隔开，送一套房子，送一套佣人，安顿好她的将来，送她离开。
    这么想着，孔希媛一个学雕塑的要教她学雕塑她便去学，塑胚的时候孔希媛问她喜不喜欢她，程幼如就笑，孔姐姐这样好，没有人会不喜欢的。
    这话是孔希媛自己转给程棠越听的。
    孔希媛自成年起，恋爱便不再自由，孔家规矩严，对女孩子尤其严，她早知日后要嫁的必然是家族喜欢的，只是没料到家族会挑中一个她也喜欢的。
    与她适龄的所有男人中，这个程棠越一定算上乘。
    上乘到第一次见他后回了家就开始期待婚礼，连主纱要穿什么款式都想了好几天。
    女人一旦先动心，难免自持不住。
    她自以为矜持的去他的公司探班，三不五时的去他家里做客，他倒风度好，一一陪着，可既不近，也不远。
    女人只要爱了人，心思便能细成雨丝。
    孔希媛一早觉出他们之间差点什么，她不会天真的以为是差了爱情。
    结了婚就意味着家族连体，是共荣也共损，哪里需要那么深的爱，一点点愿意回家的情分就够维系一生了。
    无论再怎么被他冲昏了头，她根本就没有期待过爱情，
    孔希媛只需要他对她有一点感情就可以，不用多，能让他先说出口一个娶字就够。
    只要他有一分情愿，孔希媛就有信心能将两个人的几十年过好。
    她是有奉献精神的人，或者是处在这样的环境中，她被动生出了这种精神。
    可他却始终不说。
    一开始她以为是父母这关没有过，可渐渐的发现并不是，是他那位疯言疯语传了很多的养女。
    早在她刚从翡冷翠回国，尚未被许宜芳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