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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布置仍同正君住进来时一个样,帷帐轻垂,药香环绕,公主赵熙仍旧坐在床边,搂着已经故去的正君大人,目光悲恸,形容消瘦。
赵忠心里难受至极,哽咽拜下,“殿下……”
公主似被惊了一跳,茫然四顾,“铭则,别忙走,我们再聚一刻……”
赵忠哭着扑到赵熙脚上,“殿下啊,您节哀呀,您这样执著不放,正君大人走得也不安乐。”
赵熙凌厉立目,眼中全是血色,“铭则方与我交心交意,怎会骤然离去?莫惊扰他魂魄,他还能与我待一刻。”
赵忠细打量赵熙,见人已经近癫狂。他大愕,急切间又要相劝。赵熙已经难敛暴怒。暗处的暗卫只得现身,把人提出去。
赵忠被扔到门外,无声恸哭。围在他四周的人,都是一脸惊惶畏缩。
“我去。”麦冬红着眼睛要往里面冲。
暗卫们上来死死按住他。再放人进房,公主真会开杀戒的。
麦冬挣不过,拼尽全力,朝门里叫道,“殿下,夕少爷不好了,求您想想办法吧。”暗卫吓出一身冷汗,忙堵嘴,呜咽声全咽里喉咙。
院中正乱,房门忽地打开。赵熙阴沉着脸的站在门内。
众人吓得都噤声,跪成一片。
半晌,听见赵熙哑着声音问,“夕儿怎样了?”
麦冬呜咽难言,赵忠赶紧急道,“回殿下,夕少爷瞧着是不好了,这几天一直昏迷,食水皆喂不下去,大医们束手无策。”
“那是内伤,散功呢。”赵熙拧眉仿似处自语,“伤及筋脉,药石不及。”她说至此,声音都打着颤。众人谁也不敢接话,公主的状态迷离,定是想到了刚过世的正君,生前也如这样情形。
赵熙回目,看着屋内。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许久,她才终于长叹出一口气。
“吩咐下去,好生装殓,设陵堂,三日后出殡。”
赵忠愣了一瞬。
赵熙下阶,走到赵忠面前,扶起老泪纵横的人,“走吧,去看看夕儿。”
“哎,哎,”赵忠又哭又笑。只要公主殿下肯走出这房间,便是不再钻牛角尖了,这可好了。他忙去拉麦冬,“快,带路呀。”
麦冬被暗卫押着,动弹不得。
暗卫并未松手,只看着赵熙。
赵熙眼神不善。
赵忠忽然想起一事。正君病后一直昏迷,赵熙令人拘押了他的贴身小厮夏禾,至今不知结果。麦冬拨给顾夕前,同夏禾一样,都是正君大人最亲近的侍从,难保不受夏禾牵连呀。
果然,赵熙眼里都是肃杀,盯得夏冬全身汗毛倒竖。
“带路吧。”盯了一瞬,赵熙冷道。
暗卫这才松开手。麦冬身上已经冷汗全透。
东跨院里,站满了大夫,都在窃窃私语,见公主进院来,纷纷下拜。
赵忠怕她触景伤心,忙挥手让大夫都退出去。赵熙怅然立了一会儿,领先进了顾夕睡房。
午后柔和的阳光,铺洒在房间里,连空气都漾着温暖的金色。大床的床幔并未放下,玉雕般清澈的少年,安静侧卧。修长的身材曲线在被子下起伏流畅,一只手搭在被外,光洁的指尖,指甲蕴着珍珠光泽。
过午暖阳遍洒在他身上,跳跃的光班,随着他轻浅的呼吸点点闪动。
赵熙站在这片恬静里,心中的伤口豁然裂开。泪,又一滴滴滚落。
赵熙走过来,选择坐在床头。
她坐下,伸手抚了抚顾夕的额。饱满额头,有薄薄冷汗。
“疼?”赵熙温柔地抚他的额头。正君故去前,靠顾夕输内力给他,才暂缓痛苦,那种分筋错骨的痛,如今这个少年正在承受。不过才十七岁,这孩子舍了命去救他先生,最后,人还是没能留住。
赵熙握紧顾夕的手。顾夕的手指节分明,修长优雅,指腹处有薄茧,是常年握剑柄的地方。赵熙用力握紧这双曾蕴着温柔又纯净剑气的手,仿佛要传递决心和希望,“夕儿,这一次,我一定会救回你。一定。”
她一动,顾夕便有了反应。
“夕儿,醒了?”赵熙往前坐了坐,揽紧他的肩,轻轻唤。
顾夕初醒,筋脉剧痛,全身无力,他闭着眼睛,只感觉有一个温柔爱怜的怀抱,将他所有的痛苦包裹。这个怀抱如此包容温暖,让他无端想到了宗山时的先生,儿时的秦嬷嬷……他颤着长睫,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三天,只要你再坚持三天。”赵熙伸手指替他拭泪,低声安慰,“三天,我定能救回你来。”
顾夕用尽全身的力气,睁开眼睛。本来明澈的目光只剩下微弱的亮点。他用力看,迷茫中,公主欣喜含泪的脸映入眼帘。顾夕迷茫了片刻,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情,心里的那道伤痕,又裂开。
赵熙揽紧他,传递着所有的希望,用力之大,整个人都在发抖。
顾夕只好用尽力气牵起嘴角,露出个释然笑意,可笑才做出一半,就又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