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页
冷吗?猊貘在耳边低语,连城低下头将脸颊的一半埋进狐裘的披风中,低低应了声:嗯!
我们朝北方走,北里的雪比这里还要大!
猊貘伸手握住了连城,那掌心的温暖让连城诧异,不觉已走出内城,门外的马车安排停当,猊貘一只脚踩在马车上一只脚踏在雪里,洁白晶莹的晶体落的他满身都是,他就这样握住连城的手,微笑着让她上车,连城的一只脚向着他的方向踏了过去,猊貘微微使劲将她拽进怀里,却避开众人的目光在她耳边轻轻问道:不跟他道别吗?连城顺着他的话音转头看去,风雪里,风佑静静立在树下,双目显得有些空dòng,连城在看他,他却没有看过来,但他的伤痛已经渗入到连城内心每一处细枝末叶里,连城只是看他,看他双拳慢慢紧握,碎开一手的寒风,翻转一地的惆怅,然后她转身,那萧萧的风仿佛轻轻唱过了悲伤
布帘侧影离愁深冬
外面是风雪连天,红轿内却是软玉温香,猊貘用手肘撑着轿壁,手掌托着面颊,侧身望着连城假寐的脸。目光从无可挑剔的轮廓到晶莹洁白的肌肤,最后落在连城手腕上的月魄冰镯,猊貘伸手去摸,却感到头顶上连城灼灼的目光。
他连这都给了你了?
连城不知道他这是问句还是叹句,但也从中明白这镯子对风佑的重要,猊貘笑着靠了回去,调整了坐姿接着说:你不知道他当年为了这块月魄受了多大的罪,他右侧腹腔的伤疤你可知道?
连城撇开脸,做出拒绝回答的姿态,猊貘依旧不识趣地说:他那时偷这东西是为了逃跑,有了它不至于饿死,但六岁的孩子就算拿着它也是换不到银两的,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想要一个孩子的东西不需要付出代价!连城的声音多少有些嘲讽,猊貘诧异她的冷漠,却仍为她的开口而高兴。他伸手推了推连城的肩膀,有些讨好地说:别睡了,跟我说说话!
连城睁开眼向着他的方向扫了一遍,又进入假寐状态,猊貘抗议般的咕哝了几声,又自顾自的说开了。
这镯子他磨了十年才完成,镯子上的锁是我找人帮他上的,那时他不知道,我偷了过来,他那一天脸色都变了,我那时问他,镯子是为谁做的,他也不说,但我知道他心上一定有一个人,可没想到他却给了你!猊貘说完别有深意的看着连城,连城脸色不动,依旧那个姿势,停了片刻猊貘突然有些兴奋,指着镯子上jīng致的锁孔问道:你可知道钥匙在哪里?连城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表qíng,她缓缓睁开眼,看着猊貘,等着他下面的话。
不告诉你!猊貘孩子气的笑了起来,连城不耐烦的又闭上了眼睛,却没料到猊貘靠了过来,笑着说道告诉你好了,睁开眼啊!
连城又睁开眼,突然感到猊貘的举动有似曾相识之感,那个人在来北里前,也终是这副调调,回想起以前的欢乐时光竟变的异常遥远起来。
金色的眼睛真是漂亮!
连城回过神,见猊貘正趴在她身边紧盯着她的眼睛看,那眼里有羡慕和些微的痴迷,连城撇开脸不悦的说道:你还没告诉我!
哦!那钥匙被他藏在月尘湖湖底!嘻嘻,就在北里皇宫内!
连城目光放远,指尖轻轻触摸冰镯的边缘,竟是透骨的凉一如那个人雪树银花下黯然的目光
为什么要离开他?
连城抬头对上猊貘认真的目光,那里敛了刚刚的散漫,变的锐利起来。
因为我是个自私的人,感qíng不是买卖,两方之间一定不会是等价jiāo换。连城眼光下移有些落寞的看着猊貘前襟上的花纹。
你还想着你哥哥?
我想的很多,不仅是哥哥,但想的最多的是离开了爱qíng人也一样能够很好的活下去。
你还是爱他的?
连城不住地摇头:我没有资格说爱,像我这样自私的人,爱qíng说来便是一个笑话,因为我不愿付出!
你倒是很了解你自己!猊貘笑了起来,连城跟着也轻松了起来。
是啊,只有先了解自己,才能看透别人!连城的目光与猊貘在半空中jiāo汇,霎时间碰撞起来,然后两人都各怀心思的低下了头。
你很关心他!听他说过当年是你把他从矿场上带回来的,他跟你不仅是君臣,还是朋友,对吧?隔了半晌,连城幽幽的开口,猊貘没说话,听她继续说完。
可你也忌惮他,如今他的权力太大了,是不是会威胁你的王位呢?
连城将目光抬了起来,直视着猊貘的墨黑的双瞳:你帮我,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猊貘跟着轻轻笑了起来,他伸出食指在连城眼前摇了摇,道:你错了,这第一,当年救他的不是我,是殇!是殇把尚在襁褓中的他从雪地里抱了回来,然后多年后也是殇指引我去矿场遇上了他。至于他的权力,是我给他的,我不是个好君主,这个国家需要一个可以治理它的人,很多方面他都比我更合适!
猊貘的话滴水不漏,连城认真的听,努力的想还是找不到破绽,可眼前的猊貘忽而将脸一沉道:还有就是,我们不是朋友!
连城看着他此刻充满威严的脸,头皮微微苏麻了起来,那气势太过凌人,让她忍不住想要转过脸来。可就在这时,猊貘又张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附在连城耳边轻声说道:我们是兄弟!
提悬的心放了下来,连城眯起眼仔细大量眼前变得轻松的猊貘,心里暗暗钦佩,皇家的人到底是人中龙凤,不知那巍巍的北里城内还有什么等着她呢?
正想着,马车猛然停了下来,连城身子前倾,却被猊貘捞了回来,猊貘的脑袋探出了车外,对着车夫问道:怎么了?
侯爷,前方的街道都被百姓堵满了!
咦?难道它们都是来瞻仰我北里侯的身姿的?
连城翻了两个白眼。
不是的,听说是北门要杀人,街上都是看热闹的!
杀人?这时候杀人,赶着我要出门杀人?风佑那家伙搞什么?
连城也跟着敏感起来,她伸手拽了拽猊貘的袖子,小声说道:让人去打听一下,到底杀得谁?
猊貘诧异的看了她一样,随即笑道:遵命,我的娘娘!
寒风中,阿红的泪顺着垂下的发丝滴滴落在地面上,变成清透的薄冰,心里的悔意尤生,却没有太多的恨意,因为她不知道该去恨谁。跪在两生的界限上,只等着那一声杀令,阿红想起了从前,很多的画面却没有一个是清晰的,包括那个赐死她的人。她一直在心里柔软纯洁的位置保留着他的初夜,却恍然才意识到,再次见时,她早已模糊了他的容貌,唯有那双碧蓝的眼睛才是清晰的。
原来自己并不是爱他,阿红明白,那是一种对往事的执迷与眷念,他那样的人,和这样的自己本该就不会有美好的故事,生活不是戏曲里的风花雪月,睁开眼便是□luǒ的世界,所以连城总是说:阿红啊,你太直白了,这样不好!
这样不好!怎样才好?连城总是说你要学着带上一个面具,可怜柔弱的,装傻充愣的,充耳不闻的,什么都好,就是别做自己!阿红直到现在才明白连城对她一直是护着的,一路的告诫她却没有记下多少,因为她的嫉妒,她嫉妒她的境遇,嫉妒他对她的好,在连城选择离开时,她还不愿离开,在她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奢望,他是记得的她的。可是纵然记得又能怎样呢?不过是一夜鱼水,她和他都经历的太多太多了。
广场上的骚动渐渐停息,阿红知道午时已到,她缓缓闭上眼,默默等待着刽子手的脚步声,然后在心底对着记忆中的连城轻轻说了声抱歉,然而刽子手的刀刃却没有预期的斩断她的头颅,而是砍断了她缚手的绳索,广场上又骚动起来,阿红顺着刽子手所指的方向看去,斩监管的身旁站着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青蓝的袍子同他的笑容一样明朗。
轿子里的连城缓缓放下布帘,微微松了口气,其实她早料到阿红会反咬她一口,可是这么多日子她一直都忍着,尽管她对她总是冷嘲热讽的多,但连城还是相信她,因为她的单纯,尽管她是有敌意的,只为这样的人已经很少很少了。其实阿红对她并不如表面上的那样,夜里弹琴久了她会拿了袍子边抱怨边将她瞪回屋里,叶姜的事她也有为她着急的时候,连城知道阿红是善良的,但连城并不是因为她的善良才救她,她只想让她懂得一件事那就是感恩!
外面的人群渐渐散了,恢复了午后略显萧条的街道,连城将身子斜靠在座位上,额头抵着盖着布帘的小窗,透过布帘还能隐约看见车外来往的人群。没有猊貘的空间显得寂寞了些,又有些冷,连城缩了缩身子,再抬头时看见布帘上映着一个人影。心口骤然疼痛起来,那人影太过熟悉,熟悉的让她不敢去想象它完整的样子,他低垂着头,连城可以看见他漂亮的眼睫在沉寂中像一只扑翅yù遁的踉跄蝴蝶。她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口,怕自己叫出他的名字,却听到他那令人心碎的低哑嗓音。
其实,我是自私地想在我有生之年,好把你留在我身边,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也尽最大努力想成为你真正想要的那个人。可是,都太晚了是不是?
太晚了是不是?连城没有回答,她不敢出声,怕一出口就要留住他,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所有流泪的冲动都顿然消失,连城像一个失了灵魂的娃娃,呆呆地坐在车内,猊貘进来是看见了她的异样,他问了些什么,连城没有回答,于是便做主让阿红留了下来,马车缓缓启动,摇摇晃晃的前行,那车辙留下的声音仿佛轻轻的低吟开了一路寂寞的花。出北门的那一刻,连城忽然掀开了布帘,向后望去,然而留下的只有无法目测的冬
五陆新分东山再起
仁德十一年深冬,东隐候以迅雷之势征战南阳,南阳墨骑自鹿关一战,元气大伤,为保疆土,不得不求救于天都,不料三道加急信函均被燕王拦下,江湖传闻东隐候勾结燕王,借此一战有谋天都帝位之心。而景帝却未对燕王做出任何处罚,对此百姓纷纷猜测,据深宫秘传,景帝已近弥留,大限将至,而后继无人。帝位悬置令燕王蠢蠢yù动,不堪忍受等待遂勾结东隐以谋bī宫之事。而墨骑大败之定局,令东隐迅速占领南阳,势力大增,短短三月之间,东隐与北里各占据东南与西北,形成五陆新的分裂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