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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喘一口气都连带着皮肉撕痛,他只能小口小口地呼吸。
看着维尔涅斯温柔的茶色瞳仁被水汽掩埋,他还想回应一句“我不疼”,但是或许是天国不允许说谎吧,他最终也没能讲出来。
最后他省着力气,艰难地摆出一句“我爱慕您”的口型。
不知道神明有没有从他虚弱的嗫嚅中明白这话的内容,摩恩只觉得吐露过心声后舒坦了几分,好像也感受不到钻心的疼痛了。
只是他太累了,不能等着神的回应了,他想先睡一觉。
等醒来后,他还要继续地在人间仰望着神明,每天向神祷告,为神建筑最壮观的神庙。
还要为神雕刻许多许多的圣像,让他再也不用为了被灼毁的小木头人而神伤。
……
摩恩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天国从不下雨。
……
“爸爸,快把门关上!”汤米缩在壁橱里,投过狭窄的缝隙向屋子里站着的男人大吼到。
家里的房门又一次被吹开了,外面的大风简直要把这栋房子吹倒!
而且还雷雨大作,明明时间是下午,可外面已经一点亮光都没有了,汤米一家害怕极了。
“……怎么会这样,我们快向耶弥伽大人祷告!敬爱的耶弥伽神明将我们从整整七日的黑夜中拯救,一定不会在这场大灾难前弃我们于不顾!”
中年男人飞快地把门关上,推了桌子椅子等一切能挪过去的东西堆在门口,然后飞快地也逃进壁橱里,他手里还带着一尊玉石做成的小型圣像。
不过他的腿软了,进去之前还狠狠地摔了一跤,两手倒不忘把圣像高举起来。
“妈妈,你能不能别哭了!”汤米本来就足够害怕,再听着母亲那慎人的哭叫,心脏都承受不住了。
“怎么办呀,怎么办呀?你们说,摩恩那小子还活着吗?”母亲哭哭啼啼地哽咽道,这又一次危难的时刻,或许刺激着她想起了自己家里的另一位成员。
“……”
突然提起的这个名字让这个家沉默了,一时间整个房间就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滂沱的雨声。
汤米还能回想起对方一脸坚毅地送他们离开时的表情。
他表示为了所有人的安全,自愿退出乘船,让他们这群人赶紧逃,自己留在小镇那一片,在北地游民的搜捕下自生自灭。
总是这样,摩恩总是这样爱当英雄。
他一定以为自己很伟大吧?
汤米不喜欢摩恩,更讨厌他当英雄。
因为许多时候,自己表露出来的正常人性都成了对方伟大行为的对照组,被衬托得显得丑恶起来。
起码汤米是这样觉得的。
但是此刻,他瞧着壁橱里面黑漆漆的门板,总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摩恩的那对黑眼睛。
然后门板在风的侵袭下,剧烈摇晃,拍打个不停,样子摇摇欲坠。
最终脱离了壁橱,摔在地上,碎裂。
这动静吓得他们又瑟瑟发抖起来。
灾难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呢?
汤米看着抱作一团大声向耶弥伽神明祷告的父母,打了个寒颤。
他闭上了眼睛,缩在角落里,不再看地上碎裂的漆黑木板。
可是很快,他听“砰”的一声巨响,然后是碎石块在狭窄的壁橱中滚落的声音。
“瞧瞧你做了什么!你这蠢妇,神将降罪于你!”爸爸凄厉的叫喊在这个小空间中回荡,汤米捂着嘴,望着不停摇头呜咽的母亲,惊惧地在原地崩溃了。
“不是的,是圣像自己碎的,我没有摔它呀!”母亲尖叫着捂住了自己的头,然后疯了一般地扑在地上捡拾着石屑。
——耶弥伽大人的圣像,从脖颈处断裂了。
七零八碎。
……
混沌,杂乱,恐怖。
和不见天日的纯粹黑暗不同的是,这一次是乌云密布,是厚重的水汽形成的云层在遮天蔽日。
纳罗薇拉醒来的那一刻,心中只有这样的想法。
她以为凭自己独特的能力藏身于梦中、睡过了诸神之战,便可以不被波及。
她为自己机智的选择而暗自庆幸,因为诸多神明都在争斗中陨落,知道更多秘密的她在斟酌下选择独善其身。
事实证明,这确实是一个正确的做法。
只是没想到,一觉醒来,要面对的是更加令她无力招架的境况。
她裹紧身上不断被吹散的神袍,扶住神殿冰凉的玉石墙壁颤颤巍巍地走到神殿口。
眼下的天国,已经可以称为是地狱。
她的嘴巴完全无法合上,颤抖地看着面前的景象,看着这诡异而狂暴的天象,本想要后退,可是灵魂深处传来的恐惧让她不由得缓缓跌坐到了地上。
那位被驱逐出天国的神明回来了。
倾盆大雨淋不湿他白金色的发丝,可雨幕却如垂帘一般,阻拦了梦神的视线,叫她望不见维尔涅斯的表情。
就如同她猜测的那样,神树对这位得天独厚的神明百般偏爱,所谓的驱逐不过是一种警告。
他的成神归位比想象中还要更快,只怕根本没有经受过任何磨难,便一路畅通地重返天国。
而自己为了结下善缘而对他信徒的指引,只怕在其中也并没有起下什么太大的作用。
纳罗薇拉应该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