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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对着他笑了笑,完全没有要追究被凡人摸了头的意思。
于是摩恩的整颗心都不合时宜地冒起了粉红泡泡,他也跟着傻笑起来。
维尔涅斯敛下情绪,抱着摩恩继续向上登阶。
当他们能远远地望见最后一只候鸟时,摩恩知道,他真的已经无限靠近天国了。
两个人都变得有些沉默。
摩恩是因为敬畏,这让他甚至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而神明,或许是因为那份不可名状的“恐惧”。
摩恩也发现了神越到后面越放慢的步伐,他只能暗暗捏住对方的手试图传递一些微薄的力量。
踩在倒数第二和第三只候鸟的身上时,维尔涅斯彻底不再迈步。
被踏过的候鸟们已经飞散,此处只剩去路,再无归途,连反悔然后返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回望过去,身后只有空荡荡的碧空,向下俯瞰,脚下只有波澜壮阔的深海。
身体唯一接触到的区域是随时都有可能飞走的候鸟的脊背。
这是一个让人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处境,只怕随时都要失重坠落下去。
但是两个人目前都没有精力把关注重心放在这上面了。
摩恩自己先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自然也就无法给出什么让维尔涅斯迈出最后一步的鼓励。
他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这片云层之上的世界。
这里与人间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还要更加糟糕一些
入目就是一棵光秃秃的巨树,分外亮眼,遍地都是来自它的枯黄的树叶和杂乱的枝桠,凌乱如狂风过境。
一座座白玉筑成的神殿几乎全走狂放的废墟风格,这边一根断裂的石柱,那边一块坍塌的屋檐,四处都只留下一些残破的美感,一点也不像摩恩想象中的那样宏伟壮观。
摩恩甚至注意到,地上还有大片大片的红色“血迹”,让人不禁联想此处曾发生过何等令人惊骇的事情。
天国……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
摩恩呆若木鸡,搂着神明脖子的一对胳膊因为肌肉过度绷紧而僵硬抽筋,他抽着气把手放下来甩了甩。
有他这一番动静,维尔涅斯这才惊醒了一般地回过神。
只要一步。
距离成神只有最后一步了,尽管这神界瞧着就让人心生惧意。
维尔涅斯或许也是这样想的,他沉默了很久,张张口似乎是想对摩恩说什么,但是他最终也什么都没说。
从神的脸上能看出来,他的内心有多么不安和抗拒。
摩恩那时还以为,神明的那份抗拒是因为天国这副糟糕的模样。
直到一根树枝随着维尔涅斯从最后一只候鸟的身上移开然后踏上天国土地的脚步而即刻出现,然后
直直地穿透了摩恩的胸口。
“啊……”
剧痛袭来,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时间,树枝就如同守候多时一样有所准备。
摩恩却是猝不及防,他被树枝挑起,用力地摔到地上。
当真正的灭顶般的痛苦降临的时候,连呐喊都成为了空谈,他的喉咙里挤出一声呻.吟,痛得五官都扭曲了起来。
神明早在一切发生的前一秒就被动地闭上了眼睛,被一片白光笼罩,无法意识到,他的信徒已经遇难。
摩恩本能地抬手捂住了心脏,那里刺入了一根连通着远方巨树的尖锐枝条,比世间任何一把刀都要锋利,直接捅穿了他单薄的身躯,然后,狠狠地抽了出去。
神明当时预感到的、令他不安又抗拒的,是否是……他的死亡?
难道天国不允许凡人的踏入,一旦踏入就会被抹杀吗?
温热的血从指缝间不断渗出,仿佛有人凿开了摩恩的心脏,在里面播种了一朵带着尖刺的花朵一般。
花盛开时,从他的心脏里抽枝发芽,刺得他皮开肉绽,最终整个躯壳都不过沦为花朵的养料。
好痛啊。
意识模糊前,恍惚看到整个天空都阴沉下来。
耳边听见几声惊雷,摩恩好想把手伸进口袋,攥住两颗卵石,因为他有点害怕。
但是他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当冰凉而麻木的手被人扯住的那一刻,摩恩已经彻底混沌了,他沉重的眼皮只想合上,可瞳孔中却映出了神明的影子,于是便觉得还能再撑一撑。
维尔涅斯的表情从未这样慌乱过,比发现小木头人从袖子里滑落火海中时还要更加无措。
“摩恩……”他这样叫着摩恩的名字。
不仅声线不稳,拉着摩恩的手也抖个不停。
沉着的神明也有这样一面,像一个发现最喜欢的玩具士兵破碎了的小男孩。
原来神真的不是万能的。
摩恩不知道这比喻是否正确,因为他的童年未能拥有过玩具。
不过,自己果然是比小木头人更重要的存在啊。
摩恩这样迟钝地想到。
神蹲下.身,抱住了摩恩的肩膀,把人轻柔地放在自己身上。
他的肩头飘着一颗鲜红但却在消逝着的光团,于狂风中摇曳。
天国早已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周围掀起了格外可怖的狂暴漩涡,有着吞没一切的架势。
伴着一声响彻云霄的霹雳惊雷,竟然有泄洪之势的雨水奔腾着流淌倾下,却唯独没有打湿摩恩二人所在的位置。
摩恩好想让神赶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但是他已无力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