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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他们也是好的。”王欢笃定地说。
“我不想这样。”叶芝道。
“怎么,害怕?”王欢笑道,“又没叫你真喝。”
“总之我不想这样。”叶芝坚定地说。
王欢冷笑两声,说:“哟,清高!好,我看你能清高到什么时候?”
她洒着苍瘪的瓜子壳,好像洒着一把把纸铜钱。
下岗之后,叶芝也曾外出求职,可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内陆小镇实在没有一个叫做“市场”的东西,路上全是个体户,现在遍地能见的大小超市那时候压根没有,大家要买东西都是去南货杂铺,这种铺子一个人就够打理了,没必要再请一个人,就算要请,那也是自己家里人顺便帮个手。她好不容易找着了一家筷子制作厂担任会计,第一天上班买了三斤橘子当见面礼,第三天厂子就倒闭了,没挣到钱不说,还赔了三斤橘子钱。
叶芝清楚地看见,在这个时代,原本所有人站在同一起跑线上,有人攀附了捷径超越大家。落在后头的一些人看不过眼,决定抱他们的大腿,或者扯他们的后腿,图个鸡犬升天,也是个心理安慰;走了捷径的那些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也只好带上几个豁得出去的,图个高枕无忧,也是个心安理得。“公平”长成了一个畸形儿,富的没有底气,穷的没有尊严。
Chapter 5
再到老师家的时候,邬玉志磕磕巴巴地弹完了《月光曲》的第一乐章,老师欣喜地同意她登台表演,转而又犯难了。
“可是,你家没有钢琴。”老师慈眉善目点破现实,“这弹钢琴和弹风琴是两码事呢。”
“我们就准备买,琴都看好了,过几天就运来。”叶芝突然说。
关于买琴这件事,邬玉志事先一点也不知道。妈妈说家里只有爸爸一个人挣钱,学琴又那么贵,所有的花销都得省着。别人家的地面好歹刷个红油漆,自家地面就是水泥的;别人家装一个大盘子吸顶灯,自己家里就挂一个白炽灯泡;别人的衣服是省城里的时兴款式,自己的衣服就是裁缝铺子里的经典款……邬玉志虽然没有宣之于口,但看进眼里落在心里。尤其是上白家的次数多了,发现白家衣食住行已经发展得超出平均水平。他家的地板不是红油漆,而是从省城运来的白瓷砖,他家的灯不是吸顶的,而是一粒粒水晶珠子串成的。邬玉志朦胧地意识到,邬家不仅住在白家楼下,而且在白家人面前“低人一等”。
“以后,你不需要借冰哥哥的钢琴了。”叶芝提醒女儿。
她做好晚餐,走到白冰晖的房门口:“小冰,可以吃饭了。”
邬玉志打算去盛饭,叶芝阻止了她:“以后,我们下去吃。”
“为什么?”邬玉志问。
“这里是别人家。”叶芝说。
白冰晖心里咯噔了一下,瞬间没了味口,放下筷子,把头偏向叶芝看不见的一边。
“小玉,我们先回家做饭,等冰哥哥吃完了,我们再上来收拾。”叶芝招呼女儿。
“为什么?”邬玉志不能理解妈妈的画蛇添足,自打她懂事以来都是和冰哥哥一起吃饭收碗,为什么突然就变了呢?
“乖,小玉,难道你要赖在白家一辈子不成?”叶芝的声音有些急促,甚至带着点儿哭腔,颇为沙哑。
邬玉志被妈妈裹挟着回到自己家,回到昏暗的巢穴里;她望着生满霉点的天花板,用幻想抚摸着白家所有的一切,包括白瓷砖和水晶灯,还有白家温柔的冰哥哥……如果可以,她真想一辈子赖在白家。
厨房里传来浓重的呛味,叶芝不知道放了多少辣椒在油锅里,把自己呛得痛哭流涕。她的“清高”没能维持多久,便应王欢之邀去舞厅“开眼界”。那年头的下岗工人主要集中在歌舞厅打发时间,这里不仅是他们的社交场所,更是自发的民间组织。王欢深吸一口气,勒住下垂的胸部,裹紧膨胀的腰身,即便□□如降落伞般耷拉在山坡般隆起的肚皮上,她也要抬头挺胸翘起屁股颠儿颠儿地晃进舞池里。那高耸入云的鞋跟是不屈不挠的证明,它们托着沉重的身体,像鸡脚般坚韧,只要旋律响、节奏开,鸡脚像被放了血般颠颠倒倒、哆哆嗦嗦在红男绿女里挣扎。光天化日、黑魆魆的屋子里,没有人真正在意舞姿,她们只在意是否能把自己的脑壳挂在别人的膀子上、琵琶骨上,好叫别人帮自己承受这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如遇着共过舞的熟人,笑两声、摸两把,转几个圈,再换个舞伴,一切又是新的了,重头再来,醉生梦死。王欢同舞厅里所有人都搭了一圈,脚步仍然轻便得有些虚浮,令人啧啧称奇。大家捧她做“舞后”,她便跳得越发上了头。即便要忍受耳朵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唾沫横飞,也不愿意放弃杨国庆老家的堂叔的儿子的邻居的妹妹的女儿的八卦。她敢于付出时间和精力,她不怕累,屡败屡战,只怕没能拖上杨国庆们一起“陪葬”。
王欢令叶芝害怕,注视深渊的人也被深渊注视,擒获魔鬼的人同样变成了魔鬼。叶芝向往那片清澈的湖泊,她相信时代的浊浪总有一天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