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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莫测、窒息闷热。
邬玉志像一只软体动物贴在白冰晖棱角分明的后背上,时不时扭动两下。
“你动什么?”白冰晖实在忍不住了,问道。
“这个地方趴热了,换一个地方。”邬玉志憨憨一笑,说,“冰哥哥,你背上凉凉的,好舒服啊!”
白冰晖倒吸一口凉气,抖了抖肩膀,软体动物贴得更紧了。
老师的琴室设在郊外的乡村别墅内,要横跨化龙溪,彼时,化龙溪上只有一座建于百年前的石桥。晚清时,镇子里的一批热血青年天天钻研救亡图存的路子,办报纸、开学堂、组社团,按照西洋的营造法建了一座西式石桥,领一时风气之先。可惜后来变法失败,有志青年们销声匿迹。虽然这座小镇在近代史上昙花一现,但是“心忧天下、敢为人先”的火种已经播下,坛城的人骨子里都有不信邪的脾气。邬玉志认为她见过这些先驱者墓碑,是学校厕所的台阶。
“那些人是英雄,学校怎么可能用他们的墓碑当台阶,还放在厕所那儿。”叶芝不相信。
“你问冰哥哥,他也知道的。”邬玉志倔强地说。
叶芝没有问白冰晖,她不敢问他的,她将他当做自己的小主人。自行车拐上一片卵石滩,上下颠簸。邬玉志缩紧后背、直起身子,尖利的小下巴锁进白冰晖的肩胛骨里,抠得他生疼。你下去点,白冰晖抖动肩膀,不耐烦。我要掉下去了,邬玉志撇撇嘴。那你下来吧,跟着走一截。叶芝吩咐女儿。自行车载着白家少爷渐行渐远,邬家丫头在卵石滩上奔跑。化龙溪的波涛追逐着他们,为这场龟兔赛跑加油助威。
到了老师的琴室,邬玉志被安排在凳子上休息,她把琴袋递给叶芝,叶芝从里面掏出白冰晖的课本和笔记本,坐在老师的另一边,给白冰晖记课堂笔记。
白冰晖自带光环地走向钢琴,将乐谱从架上取下来,举重若轻摁下第一个键,惊艳四座。这是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课本上说这是贝多芬夜遇盲女即兴为其演奏成就的惊世乐章。故事是杜撰的,但《月光奏鸣曲》动人却是真实的。老师说,音乐可以跟人的感情直接相连,这是绘画和其它艺术所不具有的。面对白冰晖的高超的琴技,老师也给不出更好的建议了,但这不够,一个十岁的孩童难以理解贝多芬乐曲里的深意。谱写这首乐曲时,贝多芬的听力出现了问题,耳聋初现端倪,身体的病痛还可以克服,而背叛的爱人则给他灵魂以毁灭性的打击。天道不公。生为天才,为何被夺异禀?找到了爱人,为何无法两情相悦?一个十岁的孩童咀嚼不出人生的千百般滋味,老师也解释不了矛盾重重的感情如何在琴键上将它们一一推开。老师甩着飘逸的长发,仿佛在理顺数以万计的烦恼丝,他抚摸着鹰钩鼻,一遍一遍刮着高挺的鼻梁,尽量使用孩童们能够理解的事物来表达乐曲的感情:就像你的心爱玩具被人抢走,你却无能为力。
白冰晖点点头,他记住了“毫无办法”四个字,想要在自己的记忆中搜寻这种经历,可是毫无办法——这是他唯一的“毫无办法”。没能赶走邬家母女算不算呢?白冰晖摇摇头,这只是源于他的“慈悲”,并非无能。如果他下定狠心,他当然能甩掉她们,但他没有,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
邬玉志顶着红扑扑的小脸坐上琴凳,因为个子不够,两条小腿在琴凳下左摇右晃,绞成一根麻花。当弹到不熟悉的地方时,她便吐出小舌头,老师完全不用关注她到底弹得怎么样,只要数一数她的小舌头吐出来多少次就知道了。
“你又不是小狗,吐什么舌头。”叶芝敏锐地发现了女儿的问题。
邬玉志嘻嘻一笑,还汪汪叫了两下。
白冰晖惊讶地瞪着她,这是要证明自己不仅傻,而且傻得冒泡?
傻得冒泡的邬玉志得到了老师的表扬,其实是在表扬叶芝:“两个学生都弹得不错啊。”叶芝识趣的给老师捧场:“都是老师教得好。”
邬玉志趁热打铁:“那我可以登台?”她看向白冰晖,“跟冰哥哥一起参加晚会。”
“你的女儿很有志气啊。”老师向叶芝感慨。
叶芝摸着女儿的头,叹道:“可惜你弹得不够好啊。”
老师看了看叶芝,似正经似顽笑似鼓励似安慰:“弹不好不要紧的,关键肯努力。小玉,要是你能弹好《月光曲》的第一乐章,就让你去晚会。”
“千万别……”白冰晖探出身子、伸长手臂、抻起脖子、意图阻止,但他总是慢邬玉志一步。
邬玉志环视四周,抢过他未说完的话:“千万别放弃,我会的,冰哥哥!”
看来,离“铁匠铺”关门遥遥无期。
卵石在脚下发出喀啦喀啦的摩擦声,仿佛是大地的牙齿,如饕餮吞噬一切。尽管已经吃过晚饭,但三个人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叶芝咬咬牙,掏出一块钱,买了两串兰花干给了两个孩子。邬玉志跟在白冰晖身边,哧溜哧溜又咬又吸,像头野兽,嘴巴周围沾上一圈孜然粉,她伸长舌头,绕场一周,将这些香料扫荡进去。白冰晖顺着香干的纹理慢条斯理地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