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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天,他又问:“对了淳于扬,你是要去哪里的?” “宜昌。” “哇,宜昌好啊!”唐缈还是头一遭听说的样子,神情里丝毫没有假装,惊喜地问,“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你是湖北宜昌人?” “不是,我是苏州人,从上海上的船,去宜昌看望朋友。”淳于扬叹了口气。 他这辈子也不知道给人下了多少回药,从来不露痕迹,这是第一次怀疑自己出手太重,把唐缈搞成了半失忆。想不到唐缈眉清目秀,举手投足都有一股子机灵劲,偏偏就不耐药! 唐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时间随着船后翻滚的江涛流逝,不知不觉就过去大半天。 此时正是洪水季节,江面平坦开阔,大水汤汤,奔流的江水拍打着船壁,激起一层层白浪。 因为无遮无拦,白天在江上比岸上还要热,捱到最苦闷的午后两三点,空气更是潮得能挤出水来。 唐缈实在受不了,把能脱的衣服都脱了,用手扇着风,远看半空翻滚的乌云说:“如果老天爷能下场雨就好了。” 淳于扬说:“会有的,现在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江水蒸发量大,所以每到下午都会下一场雨。你是南京人,居然还怕热?” 唐缈埋怨:“都说中国有三大火炉——重庆、武汉、南京,全是沿着长江分布的城市。我听厂里的老师傅说,他们当年把工厂从三线搬回南京时也赶上了大伏天,除了重庆、武汉,还经过长沙、九江、合肥,一路上就没有不热的,沿江城市个个都是火炉!你们苏州不热吗?” “当然热。” 经他一提,淳于扬想起家中那方小小的芭蕉掩映的院落,那些太湖石和雕花窗,静谧的、暗香弥漫的夏日午后,不免有些出神。 唐缈突然笑道:“哈,下雨了!” 果然一会儿之后强对流天气发动,阵风吹过,雷声隆隆,豆大的雨点劈里啪啦打下来。廊檐太窄不能避雨,人群纷纷回船舱去了,淳于扬便问唐缈:“你继续在这里还是回舱?” 唐缈说:“没地方去啊,我没买到船舱票。” 淳于扬招手:“那你跟我来。” 两人去了二层的餐厅。这个时间餐厅门上挂着大铁锁,重庆来的女服务员正在走廊上拖地。唐缈笑着打招呼:“姐姐,忙着呢?” 女服务员打量他们,未卜先知似的把餐厅门锁开了,说:“进去吧,别乱扔果皮纸屑。” 唐缈说:“谢谢姐姐!” 淳于扬也朝女服务员点点头。 两人进了餐厅,随意找了凳子坐着,女服务员继续拖地,过会儿忽然抬起身说:“哎,你。” “?”唐缈指着自己的鼻子。 “就你。”女服务员说,“餐厅每天晚上七点半锁门,第二天早晨五点半开门,你要是不介意,就拿着铺盖卷睡里面桌子上吧,总比甲板上日晒雨淋的好。” 唐缈感动坏了,这是大恩大德呀!女服务员虽然开始没帮什么忙,现在却免费给他提供了一个窝,可不就是他乡遇贵人么! 他连声道谢,女服务员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涮拖把去了。 唐缈盯着她的背影不放,淳于扬问:“走都走了,你老盯着干什么?” 唐缈捏着下巴:“也不知道这姑娘有没有对象……” 淳于扬失笑:“你居然还存着这心思?她看上去比你大几岁呢。” 唐缈反驳:“女方大几岁有什么关系?男方就算了。我姐夫比姐姐大几岁,可论起自理能力来还不如我,连袜子都不会洗,背地里老被我妈数落。” “你有姐姐?”淳于扬微微眯起眼睛。 “有啊。”唐缈满不在乎地说,“比我也大几岁。” 淳于扬斟酌着问:“能问你姐姐的名字吗?” 唐缈说:“有什么不能问的,她叫唐杳,杳无音信的杳。你可别打她的主意啊,人家今年春天刚结的婚。” “不敢,不敢。”淳于扬把话题岔开了。 不久后云散雨歇,太阳又透出了云层。 淳于扬说:“每天午后一场雨,下完了就开始凉快,盛夏江上的天气就是这样。” “我懂我懂,”唐缈卖弄说,“这就是水的二态循环,蒸发凝聚再蒸发。” 雨停后,餐厅里便不如甲板上宽敞舒服,两人回去,唐缈突然指着船边,大惊小怪地喊:“哎呀鱼,好大的鱼!我刚刚看到好大的鱼鳍翻过去!” “什么颜色的鱼?”淳于扬问。 “浅色的!”唐缈说。 “那是看到江豚了?”淳于扬摇头,“哪有这么巧,可能是鲟鱼吧。” “鲟鱼有这么大?” 淳于扬说:“你有空去宜昌看中华鲟,那鱼个头不比江豚小,倒是如今江豚不常见了。顺便我还可以带你在湖北转转,吃武昌鱼,上武当山,游西楚霸王故地。” 唐缈说:“武昌鱼是毛|主|席吃的鱼,我要吃!” “你一定吃过的。”淳于扬说,“其实就是鳊鱼,只是这边的更有名气些。” 唐缈两眼放光问:“你说,还有多久到湖北?” 淳于扬从裤兜里掏出手表看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