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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特有的那种慈祥的憨笑。她的另一只手也搭上了季绍庭,顺势来了个热情的拥抱:“无论如何,欢迎回来乔纳斯,我们都非常想念你。”
季绍庭用力地抱紧了莎莉,低声道:“谢谢。”
季绍庭在英国有个银行户口,存着他早年工作的积蓄。之前家里出事的时候,他本来是想将钱全部转回家的,但之后黎琛就出现,于是那笔积蓄季绍庭一直没动过,应付生活所需很足够。
更何况他又重新回到了工作之中。
他不在的这一年里他们的NGO又经手了许多个案,财政方面来了几笔相当及时雨的善款,伯格用了整整一星期才算大致同季绍庭交代清楚。
然后他告诉季绍庭,还有一件事他也得说。
季绍庭彼时正给自己做晚饭,他是那种一下飞机就开始想念家乡菜的人,闻言他暂时停下了密密切着萝卜丝的手,关掉了扬声器,复将手机贴回耳边:“语气挺严肃呢,什么事啊?”
“我交了个男友。”
季绍庭的音调登时拔高,心里的惊喜都满溢出来:“恭喜啊!”
“是的,”伯格的声音变得很温柔,“等过段时间,我再带你跟他见见,他是个比较内向的日本男生。”
做他们这一行很容易交到来自世界各地的朋友,因为大家都是靠热诚而聚在一起。
季绍庭应承着一定,挂断电话以后不禁长吁了一口气:现在他终于可以同伯格好好相处了。
本来还有些尴尬,难免的,四舍五入也算有过一段曾经。
被问起黎琛的时候他也很尴尬,只能撒谎说跟丈夫沟通过了,最后还是想要回到工作之中。莎莉一脸可惜地说,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远距离恋爱。
没有爱的,季绍庭则在心里想,没有的。
即便有也给黎琛摧毁了,一干二净,灰也不剩。
季绍庭望着窗外的夜色,立了很久,才再次回到了晚餐之中,将饭食布上桌以后他就做每晚必做的事:跟家人视频。
季家人很善解人意地从不提起黎琛,因为季绍庭从不问起他。
季绍庭只当自己死了又投胎转世,到了个没有黎琛的世界,生命里再没有黎琛的存在。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晚,在他没意识到的情况之下,他忽然听见自己问了句:“那个人怎么样了?”
38 夸张点即是无药可救
话出口是季绍庭自己先怔愣,季临章比他更快反应过来:“你说黎琛吗?”
季绍庭静一会儿,才回答:“嗯。”
季家父母今晚有个同学聚会,只有季临章一个人在家,在无聊的闲篇里突然杀出这样一条终极问题,季临章也是有些措手不及的:“怎么突然问起他?”
“不知道,”季绍庭低声道,“反正都问了,你就说说吧。”
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问起黎琛,明明都当这人是上辈子的事了。
或许是因和伯格的那通电话,叫他回想起了那个平安夜。白雪铺得一世界都纯洁,他倚着黎琛的肩膀,说这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另一半。
季临章思忖了一会儿,选择以季绍庭最在意的消息开篇:“要说黎琛,也有挺多事可以说的。首先他不肯签合同,我们的律师也没途径接触他。但这倒不着急,我们家的意愿已经摆上台面了,是他不肯接受,怪不得我们忘恩负义,然后就是离婚的事——”
季绍庭呼吸一窒,但隔着虚拟的一层视频季临章没有察觉,他继续道:“虽然对方是黎琛,这离婚的官司打起来相当困难,但别担心,哥一定会让你恢复自由身,再嫁给个两情相悦的人。”
季绍庭没有回应后半截句子,他只是问季临章:“为什么这么肯定可以?那可是黎琛。”
他这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离婚的事,更何况是离婚后再婚。
毕竟这第一次的婚姻实在伤筋动骨,他已罹患创伤后遗症,不想再与任何人缔结夫妻关系。
“你想听吗?”季临章犹豫了一会儿,才问。
季绍庭扯了个故作轻松的笑容,催季临章别卖关子:“就是想听才会问啊。”
“我觉得黎琛精神有问题。”
季绍庭的笑容僵在脸上。
“不是骂人,是真的精神问题,类似偏执或是狂躁,这方面我有在咨询专家——”
“你拿什么咨询啊?”季绍庭缓过神来,正了声色问,“哥,他是不是也在你面前发过病了?”
季临章的神情登时严肃:“也?他在你面前发作过几回了?”
这些问题他实则早就想问季绍庭了,但为免唤起不好的回忆,最终还是选择等季绍庭自己开口。
而他终于开口,在做了个深呼吸之后:“不少了,但我没有往精神病的方面去想,他看起来毕竟很正常。”
“看起来而已,”季临章叹了口气,“你走的那一天他就找上了我们家,我看他整个人都不对劲,情绪起伏非常大,还有暴力倾向——放心,别绷着脸,没人受伤。”
“如果能确认黎琛有心理疾病的话,那离婚的事或许会好办一些。庭庭,你别担心,这方面我在取证了,那些监控摄像头就会是很好的证据。”
季绍庭忽然明白了什么:“哥,你……”
“对,你第一次跟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听出了问题。”
季绍庭现在才知道,黎琛叫人来安装监控系统的那一天,季临章就在黎宅外。他一脸歉意道:“对不起庭庭,说不定我当天就该救你出来,但是……”
“我知道,”季绍庭打断了他哥的道歉,“说什么对不起啊,你在等我,我知道。这种决定还是得自己做,如果当时你闯进来,场面就更没法收拾了。”
这样挺好的,季绍庭说完心里就想,挺好,至少他是离开的,而不是逃开的。
如果他是在还未下定决心的境况里逃离,就像他第一次那样,那么无论经过多少时日的沉淀,他都没法彻底自由。他了解自己在这一方面的责任感,心头会始终沉甸甸地压着一件包袱:他抛下了黎琛,一个爱他爱到发疯的人。
不被伤到最深处,季绍庭就没法过自己那一关。
他必须要有非走不可的理由,至少这样才能同陈阿姨交代。
挂断电话前季临章又唤一声庭庭,说黎琛找上门的那一晚他才知道,季绍庭这一年过得都是什么非人的日子。
“好不容易自由了,”他叮嘱,“要好好过知道吗?这些事你都别管了,自己开心才最重要。”
季绍庭笑了笑,说他清楚了。
视频结束以后季绍庭很快用完晚饭,心不在焉地做起家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