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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又不愿意和我去加拿大,难道你要从江南里搬出去住出租房吗?你觉得你能过惯每日为三餐发愁的生活吗?你记住,一个人活着,可以没有亲人,没有爱情,没有关怀,但不能没有钱。”
希达还是妥协了。他不得不承认,母亲说的是对的。现在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靠着怀远得来的。纵然他再恨怀远,千不愿万不愿接受他的东西,他更不想过得穷愁潦倒,日日为生计而劳碌奔波。希达痛恨自己的懦弱,但转念一想,他本就是红尘中人,不讲求什么不受嗟来之食的清高。况且怀远是他父亲,儿子拿老子的,再天经地义不过了。他继承了遗产,杜若发疯了,希达畅快无比,对电话那头笑道:“你死了这条心吧。你当初既然是为了爱情才嫁给钟怀远,那就继续守着你的爱情吧。”
母亲回加拿大那天,希达把她送到机场。她问起嘉言近况,希达愣了愣,道:“早就分手了。” 他母亲看起来有些遗憾,笑道:“我还挺喜欢她的。她是不是有个弟弟,在集团注资的医院治病?” 希达道:“得了白血病,已经做了移植,痊愈了。” 他母亲点点头,道:“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她从包里拿出护照,就要过海关。希达忽然叫住她,道:“你还会回来吗?” 他母亲笑道:“希达,加拿大是我的家,也永远是你的家。你如果改主意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希达的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攥紧又松开。候机厅的玻璃被擦得亮堂堂的,他的眼里折射出从屋顶倾泻下来的阳光。希达道:“妈,你能抱抱我吗?”
母亲把他拥在怀里,很短促的几秒钟,却像十多年那样漫长。她进了海关,越走越远,一如既往的不辞而别。一架架飞机推出跑道,希达立在高大的玻璃墙前,两只手贴在上面比划形状,看它们在湛蓝的天穹越飞越远,飞进云层,只剩下一道淡白的弧线。
怀远离世后,他总是懒洋洋的。作业交不齐,上课开小差。化学课上,江彧点了他三次名,他才反应过来。陈星问他怎么了,希达只说最近天气反复,身体不大舒服。不过他的成绩还是一如既往的优异,学考拿了全A,被班里人恭维了好久。陈星道:“你这个人,一边上课睡觉,一边考满分,真遭人恨!” 希达笑道:“这是我的天赋,你学不来的。”
希达申请了长住,审批通过后,他回了一趟江南里,搬了两行李箱的日用品到宿舍。怀远的骨灰盒被放在书桌最上层,他准备找个合适的机会撒了。室友以为是个寻常的收纳盒,并未多言。希达觉得好笑,如果他们知道里面装的是死人,恐怕会吓得睡不着觉吧?
一月,天寒地冻,梅花开了。希达趴在寝室阳台上,看到陈星和秦川吻别。他给陈星打了一个电话,问道:“周末能不能陪我去趟孤山?” 陈星道:“去孤山做什么?还有别人吗?” 希达道:“没有别人了。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做,又没有什么朋友,想来想去,也只能找你了。”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但他都这样说了,陈星便没有推辞。
希达把时间定在下午。他迟到了一小会,好在天气晴暖,陈星坐在白堤边的长椅上,也不觉得冷。一点半,希达匆匆地跑来。他一身空空,抱了一个金丝楠木的长方形小盒子。陈星看了一眼,心底疑惑,却没多问。他们往孤山走去,白堤的柳叶全都凋零了,树干光秃秃的,只有一勾斜斜的燕尾挑破天空。
陈星道:“这岁慕天寒的,哪来的燕子?” 希达笑道:“你再看一看。” 她又定睛看,发现燕头处牵了一根细线,原来是只描花的纸鸢。陈星笑道:“这风筝做得跟真的一样,不仔细看还真分辨不出来呢!” 希达 “唔” 了声,放风筝的人手一扯,那燕子就直直地往下坠,刚要入水,又倏地跃起。陈星拍手叫好,希达笑道:“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放风筝的。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玩过这些了,好像有些事是只属于童年的。” 陈星笑道:“不如说是童心。你看他们都这么老了,还有兴致在寒风里玩,一放就是一天。下次等你老了,说不定也会来。” 希达笑道:“我要一直做音乐到老呢,没空玩这些。”
越往里走,游人越少。孤山冷清,等他们弯进石板小路,方才的人影凭空消失了。苔枝缀玉,红梅怒怒开着,红紫的花瓣衬着轻黄的蕊,阳光婉转流泻其上,宛若珠零锦粲的云霞红海。横斜枝影里,遥遥浮动着似浓非浓的馥郁香气。陈星的靴子踩在砾石路上,发出 “吱嘎吱嘎” 的摩擦声。她感叹道:“中素说,红梅白雪知。要我看来,琼枝素花,不经点缀,千树压西湖寒碧,更显清孤 (2)。” 希达笑道:“梅花以清雅著称,可在白雪的衬托下,素洁之中又多了几分浓烈。这就是你和中素的不同之处,她的喜怒溢于言表,比你更外放些,故而所喜之物也就有了区别。”
希达走到一株梅树下,打开一直端在怀里的木盒子。他蹲下来,把里面细细碎碎的白色粉末撒在土地上。一阵风吹过,一摊象牙白在空气里打了个转,像尘埃一般被吹散了。陈星越看越惊愕,心里隐隐约约有了答案,却不敢说出来。希达转头微笑道:“你是想问这是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