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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道:“你也太不会安慰人了。还是管好自己吧。” 说完,便去二班找夏天了。
中素这句话倒像是预言。几天后的晚自修,希达接到杜若的电话,说怀远走了,走得很平静。本来是要上呼吸机,进ICU的,是她坚持签了放弃治疗协议书。希达对这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女人谈不上好感或者厌恶,他漠然道:“是他自己的意愿吗?” 杜若道:“让他有尊严地走吧。”
其实,希达回杭州后给怀远打过几次电话。起初,怀远的声音里还有中气,能笑着和他谈谈北京的天气,问问他的学业情况。随着时间推移,那声音越变越微弱,像用一根游丝牵着,才说了两句便喘得厉害。希达私下里问怀远的主治医生,他的病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医生说,他疼得整晚整晚睡不着觉。刚开始用阿司匹林止痛,后来换成了可|待因、吗|啡。再后来,连吗|啡都不管用了。怀远一天睡两三个小时,剩下的二十几个小时,他躺在病床上辗转反侧,被那种钻进骨髓里的疼折磨着。希达没有体验过这种痛楚。他能想到最痛的事,不过时半夜上厕所时,脚趾头无意间撞到了床头柜。他想,或许对怀远来说,死亡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希达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他向班主任请了三天假,回北京参加怀远的葬礼。灵堂里摆满了花圈,怀远的黑白照被设在正中,照片里的他打着领带,头发一丝不苟,永远微笑着。希达穿着黑衬衫、黑西裤、黑皮鞋,退避到角落,看杜若裙摆飘飘,穿梭在商界名流之间。晚上,吊唁的宾客散去。希达守在长明灯前,同父异母的弟弟钟思羽不过六岁,攥着他的衣袖问道:“你是我哥哥?” 希达道:“是。” 思羽凑在他耳畔轻声问道:“你是回来继承遗产的吗?”
一瞬间,什么经咒哀乐全都听不到了。希达狠狠挟住他双肩,把思羽往灵堂外拖。小男孩哭哭啼啼的,被一把掀翻在地。希达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只手按住思羽的头,死命往地上撞。思羽的额头磕破了,撕心裂肺的 “妈妈!妈妈!” 地叫着,希达抠住他脖子,往他脸上扇巴掌,“啪啪啪” 地响,扇到掌心发麻。思羽挣扎地滚到地上,希达抬起脚就往他身上一顿踹,一边吼道:“怎么不哭了!哭啊!他是你爸!你亲爸!” 思羽抱着头,恐惧到发不出声音,只是哀求地望着他,求他不要再打了。
希达不要命似的踹着,杜若听到动静,冲出来,狠狠地甩了他几巴掌。涂了大红色蔻丹的指甲划过他的脸,把嘴角都扇出了血。思羽跪着朝杜若爬去,脸贴在她的大腿上,喃喃地啜泣。“宝宝不怕,不怕。” 那声音像梦魇一样缠着希达,白菊花变成一片幽灵的海,长明灯忽明忽暗,照在怀远和蔼的笑容上。希达仿佛浮在云端,全身都是酸的软的,几乎要立不稳。他揩了把脸,指着灵堂对思羽笑道:“人才走,你就开始操心遗产分配了。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希达改签了机票,一刻也不愿意多待。他好像明白当初母亲为什么要离开了,他再也不要回到那种地方去。
火化后,怀远的骨灰被分成三份,其中一份寄给了希达。连带着骨灰盒,他收到了律师寄来的两份合同书 —— 一份房产过户协议,一份股权转让协议。希达只需要在乙方签上名,协议就会立刻生效。除此以外,怀远还给他留了一封信,拜托他把骨灰撒到孤山脚下的梅花林里。商海半生,王孙到底是归了故里。
希达本想退回两份合同书,谁料母亲千里迢迢从加拿大连夜飞回中国。他看着眼前这个陌生而熟悉的女人,唏嘘不已。岁月似乎对她格外优容,并未在她脸上留下雕琢的痕迹。她仍然那么美丽、明艳动人,希达想,他应该感谢他母亲,给了他一副天生的好皮囊。她点了一杯美式,纤白娇嫩的手握住杯柄,缓缓喝了一口。红唇完美无瑕,一举一动都透露着高贵和优雅。
希达瞥了她一眼,淡淡笑道:“零八年你和钟怀远离婚,你没有出席庭审。法院把我宣判给你,过了一个月你突然出现了,说要带我去加拿大生活,我没有同意。
“零九年我得了甲流,高烧整整一礼拜,几度病危。保姆给你打了无数次电话,没有打通,最后是钟怀远从总公司赶回来签的病危通知书。老天保佑,我没有死。出院第二天,媒体爆出了你在日本度假的新闻。
“一五年中考,学校家长会一个接一个地开,我连你半个影子都看不到。老师给你和钟怀远打电话,你们都说工作繁忙,下次一定来。最后是我自己填的志愿。放榜那天,我考了杭州市第五。别人家都是欢天喜地,我一个人躺在房间里,告诉班主任我的分数,他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来得高兴。
“今年钟怀远得了癌症,从确诊到葬礼,你一次都没有出现过,连花圈都是我替你献的。现在,你知道有这样两份协议,二话不说就从加拿大飞回来了。做人做到这个地步,恐怕也只有你了吧?
“你知道钟怀远死前跟我说什么了吗?他让我原谅你,祝福你。可你配吗?”
他母亲皱了皱眉,道:“希达,我承认我是个不合格的母亲,但你不能拒绝这些协议书。你一直过着钟鸣鼎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