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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
怀远因为激动,大口大口吐纳着气。或是因为长期卧床,他紧簇着眉头,想要站起来却又跌倒。希达把他按回病床,道:“躺着吧,别折腾了。” 怀远抓住希达的手腕,道:“我还有话跟你说。”
希达给他倒了杯水,怀远说了句 “谢谢”,缓缓啜着,等平复下来,方道:“我知道你不愿意接受,但希达,这是我能给你的唯一补偿了。” 希达笑道:“你这么大方,如果被杜若知道了,恐怕会掀翻家里的房顶。钟怀远,你就是死了也不放过我吗?”
怀远深深叹了口气,他其实是一个很健谈的人,却从内心深处畏惧希达,不知道要怎么跟这个形同陌路的儿子交流。他想了想,道:“我和你母亲的婚姻掺杂了许多物质在里面,但希达,其实我们都很爱你。你母亲只是想不明白该如何面对你。她嫁给了一个不爱的人,为他生了一个孩子。其实连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她还没有准备好和别人分享成为母亲的喜悦。你要理解她,祝福她现在找到了好的归宿。”
夏日的熏风从窗户缝隙吹进来。希达抬手理了理飘进眼睛里的刘海,笑道:“你既然这么爱我妈,为什么要和她离婚?” 怀远的声音虚无起来,他笑道:“爱与被爱一样重要。希达,你还太小,以后会明白的。世界上有一种爱叫拥有,但还有一种爱叫放手。”
这天,希达同怀远说了许久。走出医院的时候,天上漫起成片成片绯红的云彩。最后一缕残阳隐没在地平线尽头,如梦似幻,好不真实,一如他此刻的心境。茫然中,希达追着那轮落日,终于在过马路的时候,余晖在拥挤的人潮中消散了。卖冰糖葫芦的老人路过,希达买了一串,拿在手上。一颗颗玫瑰红的山楂串在竹签上,就好像太阳永远不会下山。他尝了一颗,初时甜得发腻,再嚼两下,酸得直起鸡皮疙瘩。希达随手扔进垃圾桶里,冰糖葫芦外的糖霜融化了,招来许多蚂蚁,排成黑黑一圈,直看得人头皮发麻。
他叫了一辆黄包车,在四通八达的胡同里转悠。时间到了,车夫把他放在一棵老榆树下,希达又打车去王府井大街。他捧了一盒驴打滚在街上走,停停逛逛。有女孩问他要微信,希达微笑着拒绝了。他给陈星打电话,对她说:“我在北京,刚刚吃了碗糕和卤煮火烧,味道还是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一样。” 陈星笑道:“呀!你怎么又跑去北京了?上次没玩够,我总记挂着再去一次呢!” 希达道:“我家里有点事,很糟心…… 陈星,我想你,我想你了。要是现在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陈星道:“你都在胡说什么呀?开学不是就能见到了吗。到时候,我还要继续问你题目呢!”
希达在北京住了三天。怀远见到儿子,或是因为心情好,面色也红润起来,连说话都带了中气。最后一天,希达走出住院部,回头朝怀远病房看去。怀远站在窗边,缩成小小一粒。希达看不清他的表情,却隐约觉得他在冲自己微笑。怀远跟他挥了挥手,一如那天他推门而入,他躺在病床上的情景。
希达漠然的内心突然腾起一股酸涩之感。这大概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吧?山高水长,十几年的冷漠疏离所带来的仇恨和痛苦,都将随着怀远的离去被逐渐填平、遗忘。需要多久?三个月?五个月?希达坐在回杭州的飞机上,呆滞地望着一蓬蓬云彩。空姐来发餐食,问道:“先生,需要喝点什么?” 希达道:“水,谢谢。” 半小时后,那杯水又被原封不动地撤了回去。
希达靠在椅子上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三岁的他骑在怀远脖子上看长颈鹿,他母亲给他们拍照,牵着他的手喂白天鹅。她笑起来真好看啊,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女人。可一转眼,他们都不见了。窗外是碧蓝的天,一望无际的云海。希达怔怔地哭,眼泪不值钱,滔滔不绝地掉。原来,他以为的失去都不叫失去,现在他真的一无所有了。
毕竟东流去II
八月中的时候,中素来找希达,说想去密室玩,问他要不要一起。闲着也是闲着,希达答应了。他们把集合地点定在湖滨,希达赶到的时候,陈星正站在麦当劳甜品站门口吃甜筒。她穿了一条翻领的黑色牛仔连衣裙,长至大腿中,脚上是一双黑色马丁靴。希达笑道:“你热不热?” 陈星道:“不热,这样好看。”
女人为了美丽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希达哑然失笑,想起上次在鬼屋她碰伤了膝盖,因道:“不怕又磕了碰了。” 陈星 “呀” 了声,掸了掸大腿,笑道:“我竟然忘了这茬,等会小心一些。” 她看了眼时间,又道:“要不要去里面坐一会?中素和夏天每次都迟到,估计还要很久。”
希达点头,两人走进麦当劳。陈星在靠窗的吧台找了两个座位,希达点了杯可乐,在她身边坐下来。头顶的空调轰轰地吹,希达掀开杯盖,用吸管搅拌着冰块。他吸了一口含在嘴里,气泡刺刺不休,像无数绣花针在舌尖跳舞。陈星歪着头看他,笑道:“我还记得高一,有一天跑完八百米,我刚在食堂找了位置,你就走过来,问我旁边有没有人。你不记得了吧?” 希达笑道:“我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