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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靠这一桶汽油却是杯水车薪。这场大雨来势汹汹,一连下到半夜都未见停歇。沪市的土地只怕都得被浇透了,想要点燃整座房屋却是十分不易。这些汽油只可堪堪助燃文件,保证它们全部都能烧成没有用的灰烬罢了。
同时那密室里的文件数量庞大,涌星断是没有时间眼看着它们被禁数毁灭的。她唯一能想到的稳妥法子,就是让整个徐公馆成为一个巨大的火炉,既销毁文件,又可以拖延住日本人的脚步,让他们只能望洋兴叹、眼睁睁地看着文件一点点地变为灰烬。
涌星细致地将珍贵的汽油尽量洒满每一页文件,又出了密室,顺着台灯的电线找出墙面上的主线来,踩着椅子一下扯断了电线,她动作不大,举止小心,还是一不小心就引得电线的接头处刺啦一下冒起零星火花。
她不敢停留,随手抄起一根木棒又对着那破损处狠命地磋磨了几下,直到铜丝尽数暴露在空气中,她这才将电线挑起甩向门外。为了助燃,她又来到厨房,却发现厨房里倒是有很多袋面粉——这是之前甄太太撺掇她一起买的“乱世粮”。
此刻正好派上用场。然而此刻指针已指向十点一刻。
涌星早已忙得满头大汗,可她已顾不上这么多,又将面粉细致地铺在所有的木地板上。待徐公馆内的一切都被雪白的粉末包裹,涌星这才擦起一根火柴,丢进满是文件的密室里。密室里满是挥发的汽油,火柴还未落地便只听“哄”的一声,一团火球就从密室内冲了出来。
不停有熊熊火舌从密室门口往外延伸。
一旦点着了火,涌星却不敢再风风火火地跑来跑去了。她下了楼去,生怕风带起粉末来。下楼的时候,她往墙上的钟表上看了一眼。
十点二十。
她已经迟到了五分钟了。
或许城南已无马车再等她。
她站在门前,最后一次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徐公馆。可还没来得及回头,她就感觉到身后射来了许多光束,隐约有日本兵的声音传来。
极致的恐惧过后反而是平静,涌星惊奇地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不再颤栗。她一把拉开大门,看着一辆辆开着车灯驶来的军车,冷静地拉下了手边的电闸。
那是徐公馆所有风扇的总开关。
在此刻又好像是这个世界的静音键。
就在涌星拉下电闸的一瞬间,雨声,风声,雷声,日本人野兽般的叫喊声都不见了。
只听背后传来“哄”的一声,像是某种野兽的怒吼。
宫泽秀中坐在车上,连忙叫停车辆,车还没来得及听闻就冲下车来,然而脚步却止步不前,只见徐公馆倒映在他的眸中,像是耸立在沪市中央的一座巨大火把。
巨大的火光和爆炸声照亮了他惊讶的面庞,也吵醒了沉睡的城市。接二连三的爆炸让这座见多识广的古老城市也要都抖上三抖。
沪市火车站。
徐敬棠压低了黑色礼帽将票交给检票员,顺利地上了车。在焦急的心情中,火车终于一点点地驶离了站台,直到喧嚣渐渐远去之后他躁动了一晚上的心终于有了片刻的停歇。车上专门买食杂的小童推着箱子来到他面前,“先生,买点什么吗?”
他低下头去,正好看见一排娃娃脸面包整齐地罗列在竹筐里。
“都是刚烤好的,新鲜得很......”
小童卖力推销着,然而话音未落,只听远处传来接连几声巨响。
像是心灵感应一般,徐敬棠下意识地抬起头来,之前愈发远去的沪市里火光频现,巨大的火光照亮了黑夜里的沪市。
坐在对面的刘宪祯扭过头来,却第一次看到一颗浑圆的泪珠从徐敬棠漆黑如深夜的瞳孔中流下。
那是他家的方向。
徐敬棠只看一眼就明了。
第143章 刚刚好
公元一九三八年十月二十一日, 广州沦陷。
悲伤的消息还未传遍神州各处,紧接着三日后,十月二十四日,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在武汉举行中外记者招待会, 郑重宣布自动退出武汉。
十月二十五日,武汉沦陷。
十月三十日清早, 一艘小小的木帆船悄悄泊在了湘江岸边。此刻的湘江仍沉睡在昏暗的梦里, 船工们的呼噜声随着江水此起彼伏着。只见一个通身乡下人打扮的男人两手空空的从那艘木帆船的船舱内迈出两条细长的腿, 悄无声息地下了船来, 一低头就消失在码头尽头。
徐敬棠下脚的港口是长沙鱼贩们汇集的老旧港口, 如今日本人已经接管了长沙大部分轮船公司和口岸。他自沪市离开后本打算前往广州寻找组织,然而火车行至一半便传来了广州失守的消息。悲痛之余, 徐敬棠也只得赶忙换乘了前往长沙的路线。
长沙城里新来了位大人物,就藏在寿星街二号的平房内。
日光一点点爬上天心阁的朱漆圆柱, 古老的长沙城开始变得热闹起来,徐敬棠低着头走在狭窄热闹的街巷里,路过两个买糖铺, 避开一顶傲慢的马车,一拐弯便到了寿星街二号。
房子内早有人在等待, 徐敬棠没想到的是那位了不起的大人物竟然亲自坐在屋子里等待, 一见他被领着进来,立马站起身来起身迎接,他的面容亲切温和, 毫无半点架子。
“火山同志,久仰大名, 我们终于见面了,真是不容易啊。”
他笑起来很爽朗, 瘦削的脸颊上有颗浅浅的酒窝藏在浓密的络腮胡内。笑声未落便叫一旁的勤务兵上前来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