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46
端王说目睹京中流民日盛、不忍再劳民伤财之后,陛下就不高兴了。陛下申饬端王,说他暗讽朝政无纲、君王失德,有大不敬之心。”
我道:“税赋严苛而不自知也就罢了,陛下难道都不知钱塘水患之事么?”
“端王并不辩解。但太后责问了陛下是否知道流民从何而来。这一问我才知道,原来去岁水患之时陛下身体有恙,国政全交蜀王与有司(注①)代理,只听要紧事。而蜀王并未将水患禀报于陛下,只当琐事,皆是自行决断。陛下闻言面有怒气,虽当着太后与宗亲不曾发作,但好歹大失了君父颜面,他日定要处置的。”公子说完,叹道,“可见身居高位,也常有耳目闭塞之时。我猜若非奚姑娘与阿姐告知,恐怕太后都不曾注意此事。”
我暗自心惊这场寿宴下的波澜诡谲,道:“经此一事,蜀王大约恩宠不复从前了。只是大姑娘是德昭公主伴读,如今贸然为太后谋划,岂不是——?”我没把后面的话说完。
公子道:“阿姐一向行事谨慎,德昭公主并不知情。可陛下偏爱蜀王,竟已到如此地步。”说罢,又蹙眉。“今日一见,我方知太后与陛下并非母慈子孝。即便蜀王欺上弄权,陛下也会为了与太后作对而支持蜀王。太后虽权柄大不如从前,但朝野中威信犹在。孰强孰弱,暂未可知。”
可就算事实是蜀王骄奢端王软弱,太后和陛下也不得不各自选择。已经成年可以一争的皇子只这二人,相比之下,端王虽软弱,到底还有几分仁慈心肠,懂得爱民纳谏,或许还有扶持挽救的余地;如今支持蜀王的,大约也只是觉得太后年迈且权力式微,并非当权之人。蜀王与端王争斗再狠,也只是棋子,背后才另有操盘之人。
我知道公子会选端王,只没想到局面已经这样明晰。然而公子目前不过一小官,还轮不到他来选站什么人。这么想着,我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咱们还是先不要掺和,明哲保身为上。公子既然怜惜生民,不若先在大理寺多做一些事。将来能升迁才有说话的余地。”
公子道:“我何尝不知,只是远水救不了近渴,白白心焦罢了。”
心焦归心焦,等官印等物赐下来,公子也得先安安分分做他的大理寺评事。官位虽然不高,接触的庶务也有限,但胜在能调阅卷宗,一窥刑案。只是大理寺离我们居住的院子又远了些,公子向姑苏去信后就着手迁居。
“只我们这些人和先生住着,倒也不必换大院子。要委屈你不能种那许多花草了。”公子对我这样宽慰。
我笑道:“院子小也好,离厨房近。否则冬日里饭菜取来都冷了。至于花草鱼鸟,都是玩乐之物,有什么要紧?”
公子放了心,道:“我薪俸不高,一应用度还要凭靠京中商铺和田上租税。你在家中无事,也可学着料理。”
我心道我又不是女管家,犯得上揽这些活儿么;但公子开口,也没有躲懒不应的道理。果然没几日管事就把府中开支账簿和库房单子交给我,只说叫我尽快学着,不日他就要回姑苏去了——公子要自立门户,磨炼的倒是我!
公子不上学,周先生就又清闲起来,镇日不在府中。他旧日的学生多有招揽延请,但他顶多赴宴留宿,绝口不提离开。这让我放下心来,知道好歹还有周先生可以依靠。
而卫湘出入宫廷与宗族宴席,日渐如鱼得水。她只说是帮着德昭公主讨太后欢心,绝口不提暗中替太后在宫侍和世家女中遴选可用之才之事。
“太后虽然于人于事都有些严苛,但实在是很了不起。”卫湘提起的时候,眼里都闪着光。“女子之聪颖多谋,并不输男子。我若办成,将来女子参政,也可流芳百世!”
等到搬迁完毕,我正式接手院中大小杂事,也近秋了。公子安分守己地做他的小官,突然在很平常的一日得到了官家口谕,要他五日后入琼林御苑参加赏菊诗会。
能被天子记起,就是很好的事了。况且又邻近官员考绩评比,若能得天子一句赞誉,吏部的官员也会上心一些。
公子道:“听说夺魁的彩头是枝金菊。你前些日子不是说花儿开得再好也要谢?我把它取来给你时时瞧着。它不会谢。”
我心里一动,笑道:“伤春悲秋之词,公子还放心上了。取不取来都不妨,公子有这个心意就比那花贵重多了。”
公子笑道:“你只等着瞧罢。”
说是咏菊,其实不过抒情明志。少年人的意气风发最为可贵,官场浸淫多年的老手们在诗赋上的确比不上公子的灵气逼人。天子看重少年英才,当即唤了公子近前,赏赐金菊,又问近日在做何事、可有什么体悟,末了夸赞公子能在微末小事中见真章。诗会散后天子要来官员考评,命将公子调至刑部。虽是平调,但尚书省的官职怎么都要比大理寺有升迁余地。
“其实我做诗并没有夺魁。陛下召见我,我原不该出头的。”公子回来后说。“先生教导我不能锋芒太过。”
我笑问:“那公子何故?”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