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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便抬眼看他。
韶儿自然是没玩过泥巴的,雨后蚯蚓露头,他一铲子下去,惊得往后仰了一下。然后便抿着嘴唇,眨着漆黑的眼睛,皱着眉头跟蚯蚓对峙起来。
那个斗笠将他小小的脸蛋儿整个儿罩在了影子里。
我想了一会儿,终于明白过来——我似乎还不曾送过他什么东西,却当着他的面,随手便解下身上的东西来赏人。
但其实只要有一顶斗笠,他便觉满足。
我心里越发难受起来。
我记得他刚学会走路的时候,偶尔遇着我,也曾挣开秋娘的手,张开手臂摇摇晃晃往我怀里冲,却走了一半便绊倒了。那个时候他没哭,只眨着黑漆漆的大眼睛望着我,咿咿呀呀道:“抱抱……”
那是他唯一一次向我求什么。
我时常想,若我重生在那个时候该多好。
如果我当时抱起了他,也许他就会知道,我纵然不说,心里也是疼他的。也许他就会明白,他并不是多余的,别人可以从父母身上得来的东西,他也可以求得的。
……是我和苏恒辜负了这孩子。
韶儿很快便看够了蚯蚓,这会儿正拿了根白菜苗戳它,玩得饶有兴致。
他还是个小孩子,在湿地里呆久了不好,我想了想,唤他道:“进屋去洗洗手。”
他闻声慌慌张张把手往后藏。
我忍着笑,问道:“手里藏了什么?”
他攥着小拳头,用胳膊往上推斗笠,撒娇道:“没藏什么。”
我说:“你要撒谎有本事就不要让人知道。”
他小声问:“知道了怎么办?”
我说:“两倍罚你。”
他咬了咬嘴唇,大眼睛水汪汪的,又问:“那,那要是韶儿自己说出来的呢?”
我说:“四倍罚。”
他往后缩了一下,似乎回不过神来,我终于还是笑出来,伸手给他,柔声道:“这规矩,在娘亲这里不作数的。不论你做了什么,娘亲都原谅你。你过来,让我看看。”
他终于绽开笑脸,伸出手来给我看——是一条肥嘟嘟的大蚯蚓。
我僵硬。他以为我还不满意,便把蚯蚓放到我手里,“韶儿去洗手,娘亲先帮韶儿拿着。”
太惊悚了。我很后悔自己说了不罚他。
然而一面后悔着,一面却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病好得差不多,体质却还是不行。大半天都还没间好一畦白菜,却已经头晕眼花。估计着屋里的扫除也已做得差不多了,便唤宫女来,扶我起身,打算进去歇歇。
来的并不是红叶,而是几天前给我守夜的宫女,叫青杏儿。红叶把她带在身边的时候多,我料想应是个可信的,便随口问了句。
青杏儿仍有些畏缩模样,声音小道几乎听不见,“平阳公主府上也有人来,姐姐回话去了。算起来也有一会儿了,可要催姐姐过来?”
我摇了摇头,“不必了。”
想来那两坛剑南春平阳已收到了,看天放晴了,便差人来道谢。我跟平阳交情笃厚,那边的丫头跟红叶也大都是旧相识,见了面总是有话说的。
平阳到底还是谨慎的。虽明明是哥哥差人送了酒过去,却还是只算在我的头上。
不过也难说,毕竟哥哥这种人,从来都是平阳最不爱打交道的。
一来,他比别人都要眼尖,当年一眼便认出她是个女人;二来,他又比别人都要顽固,丝毫不顾念她的性情爱好,既不肯与她称兄道弟,还不许她披挂上阵;三来,他一直都是管钱粮的男人,当年得罪了他就没军粮,如今得罪了他就没钱花。
然而这两个人今日竟一并传信给我,让我不由惘然。
当年他们势同水火,却比别人都更信赖对方的人品,互相交托性命。谁能想到世道渐渐好起来,他们却忽然成了陌路,再不往来。
依平阳的心性,断不会无缘无故心生嫌隙。疏远的由头必然在哥哥身上——端看这些年,除非苏恒主动开口,他一次也不曾主动来见我,便可见端倪。
当然,若要深究起来,也还是该算在苏恒头上。毕竟这个世上有了汉祖,而后才会有留侯。
我问道:“公主府上来的是谁?”
青杏儿答道:“听说是翠羽姑姑。”
我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才推门进殿,韶儿便钻出来扑到我怀里,抬了手亮给我看,道:“洗干净了,娘亲,我的肥肥呢?”连名字都起了……我揉着额头,十分之想把他的“肥肥”埋地三百尺。
但还是命青杏儿把盒子拿来,交到他手上,“肥肥要有泥才能活,还不能晒太阳。你既收了它便好好养着。若肥肥死了,我便再不准你养东西了。”
韶儿仰头问道:“……韶儿可不可以玩泥巴?”
我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吃东西前记得洗干净了。娘亲怕脏。”
他眨了眨眼睛,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