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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妤凝眉,“也包括怀着恶意的未成年人?”
邢正文律师点头,“包括!”而后他补了一句,“至少现在包括!”
“罪与非罪的年龄界限真的严谨吗?犯了罪的未成年人真的不需要收到任何惩罚吗?”
邢正文律师说:“年龄界限严谨是否,需要国家去探讨,是否应该收到惩罚,也是国家思考的事。”
蒋妤点点头,她继续面朝着观众,说道:“未成年人保护法面向的,是所有的未成年人,而未成年人罪与非罪的界线是十四岁,”蒋妤淡淡环视着观众席,“我想,此刻可能在场大多数的观众心里现在愤怒不已,是的,我的心情曾经也和你们一样,愤怒。”
“可是当我继续深入的调查之后,我心里的愤怒渐渐少了,随之而来的,是悲哀。”
蒋妤身后大屏幕上播放着一则采访视频。
是蒋妤采访本地某工读学校学生以及老师的视频。
视频中,工读学校大多破旧,且地处偏僻,三两栋教学大楼,以及一栋寝室楼,从生锈腐朽的大门口,一眼便能看全整个学校的样貌。
视频中学校老师向蒋妤介绍,学校如今在校的学生仅余二十五人,在校的学生大多数为犯罪后,经过家长同意,被送到学校的人。镜头前的操场上,镜头远远朝着学生聚集的地方拍过,有人在做俯卧撑,有人在蛙跳,隔得太远,天色又暗,一张张脸在镜头前完全看不清楚。
杂乱无章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依稀可听见的,那是在读弟子规。
“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
随着队伍面前挥着教鞭的教官训斥的声音,背读弟子规的声音一声声,盘旋在校园操场上空,灰蒙的天穹仿若一池雨后浑浊的湖泊,回荡的余音在这湖面上掀起一层水波,一圈一圈,扩散开来。
蒋妤面对着镜头,说:“据调查,全国仅有六十七所工读学校且绝大多数门可罗雀,这个工读学校,在停办了十五年后重新招生,来就读的学生仅二十五人,而在校教职工二十九人,其中老师二十人,几乎是一名老师带一名学生。”
“大家可能不太了解在学校里这些学生的日常,这些学生每天早上起床进行晨跑与运动,晨跑运动之后回教室,背诵弟子规和三字经,当然,也会有老师进行相应的文化教学。”
身后视频在学校教室拍摄走过,朗朗读书声在教室中回荡。
依旧是一张张模糊的脸与那些沉默的背影。
视频中的老师说,在工读学校里的学生,主要目的是进行改造,既然是改造,那么老师以及教官的手段自然不是普通学校那样。
老师说,都是些犯了事的人,心思早就不正了,普通的手段驾驭不了,只能来点特殊的手段。
镜头里老师背后的走廊,突然发生变故,老师和学生发生冲突,学生痞里痞气梗着脖子,朝着老师瞎嚷嚷,脸上满是凶狠与戾气,老师凝眉,怒斥之下学生反而大着胆子与老师推搡起来,教室里的学生纷纷从窗口探出个头来,朝着那与老师发生冲突的学生欢呼叫好,兴奋得,好像那学生是个英雄。
有教官赶来举着教鞭训斥探出头的学生,喝令他们回教室读书,而那名敢与老师发生冲突的学生,此刻却被带去了老师办公室,没过多久,惨叫哀嚎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来。
镜头面前的老师似乎于此习以为常,甚至于向镜头前直言不讳,“背诵弟子规,是想让他们得到道德教育,但如果一般教育无法解决当前面对的问题,肯定是要用一些特殊手段的。”
所谓的特殊手段在镜头前的意思,不言而喻。
教室里那些像欢呼英雄一样欢呼那个学生的同学们,此刻低着头,诵读着面前的弟子规,三字经。
蒋妤问镜头前的老师,所有犯罪的未成年人都会被送进工读学校吗?
老师想了一会,摇头,“也不是,送入工读学校,需要家长的同意,而同样的,想要从工读学校出去,也需要家长的签字。”
老师还说,学校里有个学生,在学校待了快四年了,还没能出去,就是因为他的家人一直没来学校签字,没人愿意管他。
镜头的最后,是一辆鸣笛的警车一路从校外开进校内,警车上下来两个警察,将一学生交到了前来接人的学校老师手里。
那男孩低着头,走路懒懒散散,一副痞子样,跟着老师,提着自己的行李物品,大摇大摆走进了学校寝室楼。
没人知道他因何而来,也不会有人知道在未来改造的日子里他会不会学好,更不会知晓在离开学校后,这些他会走上那条路。
他和所有被送进来的学生一样,接受着人生本该在懵懂时期便知道的道德,遵守着最基本的守则与规范。
狭窄的学校上空晴空万里,操场上早训的学生嘹亮的声音惊起一侧栖息的鸟儿振翅高飞。
在这最美好的年纪,最应该灿烂大笑的年纪,却被困在这小小一方里,麻木并叛逆的,接受最原始的教育。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