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乔慕宸站了起来，结果一转身，就看到了郁晚安，站在他身后的不远处。
    “吃饭了。”
    郁晚安见他看到了自己，轻轻的说了一句，然后转身又往餐厅走去。
    乔慕宸点点头，应了一句：“好，我马上过来。”
    他一边应着，一边马上站了起来，就往餐厅走去。
    他看着郁晚安的背影，一时间心里千回百转，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从回家以后，两个人就是这样的状态了，谁也不先说话，就算是说话，也是一些无关痛痒的。
    乔慕宸走进餐厅，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慢吞吞的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他好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般，机械的吃着饭，夹菜，耳边听着筷子和碗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
    郁悠然的声音时不时的响起：“妈咪，我要吃那个！”
    “好，妈咪给你夹。”
    “妈咪，我想喝汤！”
    “好，我给你舀，有点烫，要注意一下啊。”
    郁晚安和郁悠然轻言细语的说着话，和平常好像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这样的声音，在乔慕宸的耳里听来，真的就是让他坐立不安。
    这是郁晚安的女儿，却不是他乔慕宸的女儿！
    他给了郁晚安这样的忠贞爱情，给了郁悠然这样的细心呵护，结果呢？
    结果他换来了什么？
    郁悠然不是他的孩子！
    郁晚安却从来没有跟他提起过！甚至在他提出疑问的时候，还给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他当时毫无疑问的相信了她，只因为她是郁晚安。
    可是呢？她却骗了他。
    她骗他啊！
    乔慕宸吃着这顿饭，完全是味同嚼蜡，一口都吃不下去。
    他甚至有一种冲动，要直接把这餐桌给掀了！
    好在他忍住了，他也不是那么暴躁脾气的人！
    只是乔慕宸的脾气再好，修养再好，这个时候，他还是忍不住了。
    只看见他把筷子重重的一搁，那“啪”的一声，十分刺耳，让坐在餐桌上的郁晚安和郁悠然，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他。
    他却低着头，只看着自己面前的碗，侧影冷峻。
    郁悠然看到这个场景，一下子就有些害怕了，但是也没出声。
    郁晚安也不知道怎么了，但是心里隐隐明白，肯定还是和悠然的身世有关。
    她顿了顿，决定说点什么。
    “乔慕宸，我其实……”
    结果郁晚安刚刚说了这几个字，意思还没说清楚，乔慕宸已经站了起来。
    他一站起来，马上就有佣人递过来餐巾，他接过，伸手擦了擦，往桌上一扔。
    这个“扔”的动作，极其的让人心里不舒服。
    乔慕宸基本上没有失礼的时候，可是很明显，他这个动作，就是在说明，他现在……非常的不高兴。
    他的脸色也是非常的难看。
    郁晚安诧异的看着他。
    乔慕宸也看了她一眼，顿了顿，说了一句话：“郁晚安，我们谈谈。”
    郁晚安点点头，答应了下来：“好，我陪悠然吃完饭。”
    乔慕宸的薄唇动了动，最后点点头，然后转身走了。
    郁晚安看着悠然：“继续吃饭吧。”
    “妈咪……”
    “怎么了啊……”郁晚安笑得很是温婉，“吃饭，然后写作业，你作业还没写呢吧？”
    “写完了。但是老师有布置手工作业，妈咪，你要陪着我一起做吗？“
    “……妈咪今晚没空。”郁晚安回答，“你看爸爸刚刚说了，有事情找妈咪。你让阿姨陪着你做，好不好？”
    郁悠然点点头：“好。”
    郁晚安依然笑得是那么的温柔，好像什么事也没有，什么大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她陪着悠然吃完饭，然后就往楼上走了。
    一走出郁悠然的视线范围，郁晚安整个人的气质就顿时变了。
    不再是刚刚通情达理的妈咪，变得有些沉默，带了一点点的慌乱。
    每一个母亲，都是战士。
    不管发生多大的事情，都要尽力的在女儿面前，保持平静和淡定，不让孩子受到伤害。
    郁晚安一步步往楼上走，觉得好像每一步都走在刀刃上一样。
    乔慕宸在等着她。
    她叹了一口气，事情总会来的，既然都会来，那就去坦然面对好了。
    郁晚安先是回了自己的房间，发现里面没人。
    那乔慕宸在哪？
    这里是郁家，郁晚安再也熟悉不过了，她很快就到了隔壁的客房，敲了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脚步声。
    乔慕宸亲自为她打开了门。
    郁晚安看着他：“我……我来了。”
    “进来吧。”
    他不冷不热的说了这么一句，打开门，然后转身往里面走去。
    郁晚安走了进来，看见他在沙发上坐下，她也跟着，在他身边的沙发上坐下。
    “乔慕宸，”她先开了口，“你刚刚在餐桌上，发了火。”
    “是。”乔慕宸点头承认，“搁筷子，扔餐巾，是我失礼的地方。”
    “你……你是在为悠然的事情，而不高兴吧。”
    乔慕宸没有马上回答，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十分的僵。
    好一会儿，他才说道：“郁晚安，这件事，你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乔慕宸最开始的时候，声音还是比较平缓的，说到“不应该”这三个字的时候，语气一下子就有些控制不住了，扬了上去。
    到最后完全是在冲郁晚安吼了！
    “是，解释。”郁晚安看见他这个样子，有些被吓到，但还是很快恢复了平静，“所以我来找你了。”
    “那如果我不说，我们两个谈谈，你就是不是不打算来找我解释了？”
    “不是的……”
    “不是的？郁晚安，我看你分明就是的！”乔慕宸说道，“你和悠然在一起吃饭，跟个没事人一样！”
    郁晚安眉尖一蹙：“难道，乔慕宸，你想让悠然看见我们争执吗？”
    “借口！”乔慕宸吼道。
    郁晚安被他这一吼，完全吼懵了。
    好几秒，她才反应过来：“在孩子面前，如果争吵，这会让她留下心理阴影的！”
    “可是你从回来以后，就没有半分要解释的样子。”
    “我是想晚上跟你好好的说一说，我看你也不是很着急的样子……”郁晚安解释，“再说了，我们在乔家才发生了那样的一幕，回来之后，马上又回房关紧了门，悠然会怎么想？难道不应该抽出一点时间，多陪陪她吗？”
    “是，”乔慕宸说，“悠然是你女儿，你当然关心，当然在意了！”
    他现在已经是崩溃边缘了，快要失去理智了。
    “乔慕宸，你这话……什么意思？是，悠然不是你的女儿，我亲口承认了。你现在就要让悠然知道，你根本不是她爸爸吗？”
    两个人越来越激动，声音也控制不住的越来越大，已经从争执，上升到了吵架的地步了！
    乔慕宸忽然一把攥住了她的肩膀，声音发狠，表情也略显得有些狰狞了。
    “郁晚安，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随便说点什么，态度好一点，找个借口找点理由，我就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看着他，闭了闭眼，又重新睁开：“冷静，乔慕宸，你冷静，我也冷静，好不好？”
    “你叫我怎么冷静！”乔慕宸说，“郁晚安，我以为我收获了所有人世间最美好的幸福，你现在告诉我，只是一场泡沫！悠然根本不是我的孩子！”
    “是，悠然不是你的孩子，我承认了。”
    “那如果不是今天我爸忽然把悠然接走，那么逼你，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你是不是就打算这么瞒我一辈子？”
    “我没有。”郁晚安回答。
    “你分明就有！亏我还那么相信你，亏我在爸妈面前，还一个劲儿的维护你，可是郁晚安，你回报我的是什么？啊？”
    郁晚安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
    往日里总是含着笑意，往日里总是脉脉的看着她的乔慕宸，现在已经变了。
    “冷静吧。”郁晚安说，“你在乎的是悠然的身世，那我们现在就来好好的说一说。”
    乔慕宸捏着她的肩膀，捏得她发疼：“你说，郁晚安，你说！悠然到底是你和谁的孩子？那个男人是谁？”
    “你……你这么认为？”
    “不然呢？”乔慕宸问，“不然你怎么会无缘无故有一个孩子？你对悠然，根本就是好到没话说！不是你亲生的，你会这么尽心尽力？”
    他只要一想到，郁晚安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和别的男人有了孩子，他就觉得心如刀割。
    而且，是被一刀一刀的给凌迟，剐了下来。
    疼，生生的疼，却没有什么办法，能让这样的疼痛减缓一点。
    他这么爱着的女人，他被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女人，竟然……
    乔慕宸不敢往下想，他怕再想下去，他会忍不住对郁晚安，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
    爱之深，则恨之切。
    “乔慕宸，我没有想过瞒着你。当初第一次见到悠然的时候，我说了什么话，你还记得吧？”
    他点点头。
    “我当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你却主观的认为，悠然就是你的孩子，你觉得……年龄对得上。”
    “你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
    “我有我的考虑啊！”郁晚安说，“当时，你也没有再给我解释的机会了。将错就错，错到了现在。”
    “可是你打算一直瞒着我！”
    “不，”郁晚安摇头，“我在今天醒来之后，我就想在今天下午，等你从公司回来以后，我就和你说悠然的事情。可是……”
    可是没有想到，乔家却先她一步，偏偏在这个时候，把悠然给接走了。
    然后在乔家闹了那么一出，把郁晚安的计划给全盘打乱了。
    乔慕宸没有等到下午，郁晚安也没有等到下午。
    如果乔家没有在今天把悠然接走，逼着郁晚安在那样的情况下，承认悠然不是乔慕宸亲生的孩子，那么，乔慕宸就会在从公司回来以后，得到郁晚安的全部告知的。
    可是，晚了一步，也错了一步。
    “你现在当然是会说这样的话了。”乔慕宸冷哼一声，“反正现在是随便你说，反正没有人知道你说的是真还是假。你想今天下午和我说的，你想什么，谁能知道？”
    郁晚安眨了眨眼：“悠然不是你的女儿，这件事，就真的让你这么在意吗？”
    “我在意的，是你和哪个男人生的！郁晚安！难道你真的和别人所说的那样，仗着美丽，和男人……”
    “乔慕宸！你是不是疯了，你居然说这样的话！”
    乔慕宸被她这么一吼，似乎也清醒了一点。
    他沉默下来，只是看着郁晚安，十分安静，只是因为刚刚过于激动，所以气息有些不匀。
    好一会儿，他忽然伸手把郁晚安揽进怀里：“其实你说的都是假的，气我的，是不是？晚安，你是被我爸气到了，所以才会说那样的话，对不对？”
    “乔慕宸，郁悠然，的确不是你的孩子。”
    “我们去做亲子鉴定，去做亲子鉴定。”乔慕宸说，“怎么可能会不是呢？年龄都对得上啊……”
    “不用做这样徒劳而无用的功夫了。乔慕宸，悠然真的不是你的孩子。”
    乔慕宸抱着她的手一紧，死死的往怀里扣，像是要把她按进怀里去的一样：“你在说谎，你在骗我，是不是……”
    “乔慕宸……”
    “这是不可能的。悠然不是我的孩子，那你为什么还要把她带回来，甚至不怕让我看见呢？如果……如果你是那种女人，抱着那种心思，你就应该把悠然好好的藏起来，然后和我在一起。”
    郁晚安认为，也许乔慕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吧。
    他还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郁晚安轻声说道：“我为什么要怕你看见？乔慕宸，我们刚刚重逢的时候，我就说了，我爱你这么多年，怎么还可能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晚安，郁晚安……”
    他抱着她，一直不停的在喊她的名字，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的心里稍微平缓一点带你。
    “悠然不是你的孩子，同理，悠然……也不是我的孩子。”
    郁晚安轻轻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乔慕宸浑身又是一震。
    “晚安，你在说什么……”
    乔慕宸低头，看着她，目光里满是错愕。
    “悠然不是我的孩子，也不是你的孩子。乔慕宸，你……听到了吗？”
    “这是怎么回事……”
    郁晚安说道：“乔慕宸，你还愿意相信我吗？你知道，你刚刚说的那些话……”
    乔慕宸愣了，表情错愕。
    “其实，乔伯父怎么说我，我不是很在意，说了就过去了，也不往心里去。可是你说的那些话，却是扎在我心上了。”
    郁晚安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在笑。
    她轻轻的说着：“悠然是我……捡回来的。在医院的草丛边，我听到婴儿的哭声，顺着过去一看，就看见襁褓里的孩子，黑头发黄皮肤，那么的亲切。”
    “而且悠然真的太可怜了，你不知道，当时外面有多么冷……她脸都冻红了，还在一直哭……”
    “我没有送去福利院，也没有报警，那样的话，程序太麻烦了，而且我是暂居在那里，按正常程序走的话，我是不可能成功领养这个孩子的。所以我自作主张的，把悠然抱回了家。”
    “悠然就是我的女儿，她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是我把她抱回去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告诉自己，悠然就是我的女儿，胜似亲生。”
    乔慕宸缓缓的说道：“原来……是这样，是这样。”
    “是，就是这样。”郁晚安说，“所以，乔慕宸，你明白了吗？”
    乔慕宸看着她，眸光依然还是十分的复杂。
    郁晚安挥开了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乔慕宸的手僵在半空中，最后顿了顿，垂落下来，在他自己的身侧，一动不动。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相顾无言。
    “明白了。”
    乔慕宸低声说道，看着她，可是心情，却并没有因此而变得很好。
    他看着郁晚安，只觉得越看越陌生，她离开的这几年，到底是在哪里过，过得怎么样，他今天才发现，他毫无所知。
    乔慕宸一直不停的在心底告诉自己，他要相信郁晚安，他要相信郁晚安。
    可是反反复复的说了好几遍之后，他却没有成功的说服自己。
    或许，是在乔家的时候，他言之凿凿的相信她，却被她打脸打得那么狠。
    俗话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乔慕宸看着她，心里又慢慢的升起了疑惑，于是问了一句：“那，郁晚安，在你离开凉城的前一天晚上，我们做了，然后，什么都没有结果吗？”
    他一直都以为，郁晚安是在那一次之后，怀上悠然的。
    可是现在却原来不是。
    郁晚安听到他这一句话，心里颤了一下。
    其实，他没有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吧。
    嗯，没关系，她也没有把所有的牌，全部都摊开。
    郁悠然的确是她在医院捡到的，可是……她当时在医院，是因为才生下郁霆没有多久的时间。
    郁霆是乔慕宸和她的孩子，也是离开凉城的前一天晚上，怀上的。
    郁晚安看了乔慕宸一眼，撇开头去：“乔慕宸，我一直以为，我们两个的感情，已经到了一种足够默契的地步了。现在看来，还是我想多了。”
    其实还有很多漏洞。
    其实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感情这回事，兜兜转转，来来回回，却还没有到达想要的那种境界。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郁晚安有心事，乔慕宸……也有心事。
    他认为，郁晚安，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郁晚安了。
    她真的有事情在瞒着他，而他不知道，如果不是巧合，或者是偶然，他也根本不会发现。
    晚安……不是他的晚安了吗？
    昨天的浓情蜜意，在今天都变成了……扯谈！？
    “晚安。”乔慕宸忽然往前走了一步，更加的靠近她，“除了悠然的事情之外，你还有没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