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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湘西,还有一件趣事呢。听说那里土匪众多,黄师岳团长只能提前和土匪头目打了招呼,我们才安然度过,大伙虚惊一场。而且,更妙的是,湘西落草为寇者多,团长就沿途拜访当地豪杰,游说他们到前方去,到后来,真的有不少湘西草莽都加入了抗日军队。”
“咱们的老师们,才有个性呢,闻教授一路背着画板和板凳,一看到风景优美的地方,就坐下写生;吴征镒助教,和李继侗教授一道沿湘黔滇的大山采集植物标本,还向我们讲解植物最突出的地方。”
“3月26日的时候,我们挺进贵州鈩山,在那里,举行了苗汉联欢会,李继侗教授和徐医官合舞华尔兹,答谢苗民的芦笙表演。那天,曾昭抡教授被灌得大醉。”
“曾昭抡教授的纽扣很少纽准,鞋袜难以蔽足,小憩时从干粮带中取出日记本和蘸水钢笔,缓缓写上一阵。他步行的时候,不穿制服穿长衫,即使在“山路四十八盘”的贵州也完全沿公路行走,不抄近路。每到中途休息或营地留宿的时候,他都会取出防毒面具,向当地民众讲解防毒防空常识。黄师岳团长尊重学者,跟着曾昭抡教授走大道,每每天黑才到。”
“新生活运动已经开展了那么久了,贵州也是新生活运动的标准省份,要求戒毒戒烟。可是,到了当地之后,我们才发现,田里种的全都是鸦片,崎岖的小道上,人们一担一担挑着的,也全是烟土。抽大烟的人很多很多,一到晚上,到处都能闻到大烟的味道”。戴氏兄弟叹了口气。
1938年4月28日,旅行团全员抵达昆明。教授夫人们为旅行团制作了花篮,由教授的女儿们献上。
我记得,那一天,很热闹。
湘黔滇旅行团经过3个省会,27个县,以及数百个村镇,历经68天,行程总计3248里。除乘船坐车外,步行路程2548里。
一路跋涉,最终,到达了昆明。
4月28日当天,大部队从东郊一路穿过市区,最后在圆通公园止步。
唐继尧墓前有一块空地,团长黄师岳拿出花名册点名,点完后,郑重地把它交给前来迎接的西南联大常委梅贻琦先生,“我把你的学生都给带来了,一个都不错,一个都不少,我现在,交给你!”
这句话一落,在场不少人都热泪盈眶。
战火纷飞的年代,也阻挡不了我们对知识的向往。
六天后,西南联合大学正式开学。
自从离开京津后,驻足长沙,又不得不继续西行,历时半年有余,战火纷飞中,我们终于在昆明寻得一片能安置书桌的土地。
“惟望诸君在苦干中,时时在想着过去从平津逃出来的万里流亡,和这一次从湘到滇的三千里跋涉。”这是1938年4月29日《云南日报》刊发的社论《欢迎临大湘黔滇旅行团》。
就这样,我们终于在昆明安顿了下来,开始了新的学习生涯。
条件依旧艰苦,甚至还不如在四川的时候。
只是,我们互相之间开玩笑,咱们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现在,已经完全学会了苦中作乐。
走出教室,和大自然亲密接触的课堂,似乎离生活更近了。
我没想到,生活不仅有惊吓,还有惊喜。
第 12 章
在这里,我居然见到了大哥和沈以诲,这是我做梦都不曾想到过的事情。
原来,他们的航校已经搬到了这里。
自从去年8月份开始,我们就没见过面,战乱时期,每个人都天南海北的,想写信都不知道该往哪里寄。
报纸上时不时就会有空战的消息,我那颗悬着的心,也从来都没有落下来过。只有在自己忙碌到忘记一切,什么都顾不得去想的时候,心里,才会有片刻的安宁。
所以,有时候,我会故意让自己忙起来。
那天,我和沈以诲就那样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见面了,我们盯着彼此看了很久,似乎谁都不敢相信心里时刻牵挂的那个人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我不记得自己是笑了还是哭了,我只知道,沈以诲的怀抱,很温暖。
我们似乎忘却了一切,就那样毫无顾忌地拥抱着。
我们的嘴角明明是向上的,可是,为什么眼中会落下眼泪呢。
战乱时期,连一次意外的相遇都变得如此珍贵。
只是,在相聚的欢愉中,我看到了沈以诲眼里那抹淡淡的哀伤,深深地氤氲着,挥之不去。
因为,几天前,他刚刚失去了五个兄弟。
他们的生命,永远地定格在那个最美的年华。
原来,就在1938年4月29日,湘黔滇旅行团到达云南的第二天,在《云南日报》刊发《欢迎临大湘黔滇旅行团》社论的同一天,武汉上空,一场激烈的空战正在进行。
那天,日军出动了36架轰炸机,在12架战斗机的掩护下企图偷袭武汉三镇,向他们的天皇献礼。
在他们看来,这是一次必胜的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