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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
她抬眼去看绍普,眼中有一点细碎的光。
绍普接着说道:“后来上海沦陷了,他在极困难的情况下坚持经营纱厂,我知道这是我大哥。但他为什么突然与日军合作,包括后来低头去和臭名昭著的姚氏父子结交,甚至要娶姚家女,我一直也不懂。”他一手扶着那只盛柚子的碗,低头停了一停说:“直到有一天,我被安排代替被炸伤的同志去码头接手一批药品,沿江两岸不断的有日军的飞机在轰炸,一片混乱,货品没来得及清关就全数转运。我在车厢里验货,药品是装在鸦片外箱里的从上海港运出,货单和过关证上盖有姚云峰的私章,但是单尾上的签名是有人代签的,虽然写的是姚云峰的名字,但笔记我认得出,一共十七张单据,尽数都是我大哥签的字,绝不会错。”他握紧的手搁在桌面上,眼神笃定。
是他签的字,她在心里想着。
“那一刻我坐在鸦片箱上,突然明白了我大哥。坚持经营纱厂,成品棉纱运往内地是为了运输药品,棉纱线断了之后,与姚氏联姻,也是为了运输药品。”他忽然向前倾身向方惟道:“他在运输线的这一头,那一头是一片生死,他不能退。”
方惟被他看着,沉默着。
绍普却自己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大哥,也做过别的努力。我从香港回来,他曾安排我去见姚静雅,我那时以为他是为了生意上的方便想让我娶姚家小姐,我看不上姚氏贩卖鸦片,流氓头子起家,把这事搅黄了。我如果知道实情,我一定好好奉承姚静雅,愿意同她结婚。”他边说边后悔着:“如今晚了,既害了我大哥,也害了你……”
她听着他说的话,一只手止不住的微颤,她把它藏到桌子下面来。
她想起七月半那天他来看她,他扶着她的椅子蹲身下来对她说,他真心真意。她那时没有信他……
她胸口那一捧碎片发作起来,细细的,她没法正常呼吸。
绍普没有看出她的异样,他惋惜的说着:“我大哥当然不会喜欢姚静雅,他是不肯将就的人,不然何以等到这个年纪呢。你学校里的出的那件事,他不知情。我后来听我妈说起,愚园路房子的事是偶然让徐佩瑜知道的,她是一直喜欢我大哥,后来徐家举丧时我大哥没有出面拒绝了她,她便生出恨意来,把你们的事传给了姚家母女,叫她们下了狠手。
我大哥一向是深藏不露的人,可是你一走,连宛瑶都看出来,他伤心得厉害。他总是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我出门时他就站在那儿,我回来时他还站在那儿,他在看你以前住的屋子,月洞门口那个。你送过宛瑶一瓶玫瑰水吧,她还剩一点,被我大哥要走了,我想他是想找回一点你的影子。”绍普叹息着。
方惟的心空出一片暗夜来,当中是那天他空抬着要拉她的手,一侧孤独的背影。绍普的话是催逼着她的眼泪,她努力忍着。
绍普说完凝神看着她,是想从她那儿得到回应么?然而此时此刻她该怎么回应呢?
第 59 章
绍普走后,她关了灯,一人坐在黑暗里,这闽西的边陲小镇上,夜晚特别安静,静得能听得到心跳声。
她想起她收下他戒指时,是做着与他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的打算的,然而最后她还是没有相信他。
她退他戒指,对他说云瑶一江渡,从此山水两茫茫,她不敢想,他看到她留下的信时是什么心情……
紧接着的两天里,合刊的事宜有了进展,曹先生与洪甫先生商议的很顺利,敲定了许多关节,他们在第三天上午打算启程回南昌。
绍普知道他们离开的时间,说好要来送方惟的,然而动身的时间突然起了变化,因为十分难得的遇到顺路的汽车,曹先生赶紧通知方惟,这天下午就走。
方惟通过翻译组的同事找绍普,车子来时,她在祥福旅社的门口焦急的等着人。
绍普从远处匆匆跑来,曹先生人已经上了车。方惟在人进人出的大门口向绍普告别说:“我们要先走了,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你一切保重万事小心。”
绍普看看人群,伸手把方惟拉进厅堂里几步,低声向她说:“你有什么话要带给我大哥么?我过几天要北上,会回一趟上海。”
他一双眼睛期待的望着她。
什么话?她是有许多话,然而从何说起呢?
门口的车子按了按喇叭,在催她了。
她朝外面看了看,匆忙间在旅社的柜台上撕下一张发黄的便笺,拿旁边半截的铅笔在上面写了两行字,交给绍普。
绍普接过来看,点头笑了。
他一边对折着,一边朝她说:“有你这段话,可救人一条性命,我一定带到。”
方惟赶着时间,来不及再同他说什么,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