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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出声——他恪守撰录官之职,誓要记下今日种种以告后人,去过兵器库、膳食房,又与行宫杂役们一道卸了阵门窗,他们嫌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话还多,听他说要实录行宫之乱,立马出主意说瞭望台上站得高看得全——不好得罪的人,就把他支走。燕三与他喝过几回酒,知他禀性,看他上来、说了来意,只道“看尽管看,不得乱动乱问,更休扰我”,便把他交代给护兵不管了。忽听秦简冒出这一句,登时转头,“面熟?谁?!”
秦简冥思苦想,“就觉得面熟,一时想不起来……,这人应是我认得的,我定是见过的……”燕三转头就走:他是病急乱投医,才把书呆子的胡言乱语当真:都蒙着面的,上哪儿能看出面生面熟?再转过头,惊见宫外贼众向两侧分开,中间让出一条路来,有执长矛的两人两骑顺路退后、退后,退出约数十丈,忽大力打马,叱声连连,催马向着宫门火墙狂奔而来——马眼都被蒙住了,是怕马见了火墙畏惧不前:他们竟是要效燕四哥之法,强行横闯。燕三吃一惊,既叹贼人丧心病狂,又惊他们竟如此悍勇,眨眼间,两骑先后穿火而过,都变成了火人火马,火马痛嘶尥蹶,人立而起,疯踩乱踏,火人被甩落下来,在地上翻滚嘶吼,其状惨极,有虎卫搭箭射出,终结了人和马的痛苦。燕三的呼哨则稍早响起,是叫加薪添柴的兵役们速退,众人也看得明白:两骑在穿“墙”的瞬间,用长矛挑开了燃着的门板窗扇——他们是用命把火墙打开了缺口,宫中人再想合拢已来不及了:后续贼众已蜂拥而来,执盾牌者在前,弓箭手随后,箭矢齐发,压制得人不能上前……
对峙由此打破,贼众的骑兵后发先至,瘦削贼首一马当先,手持□□,箭无虚发——他的箭竟是带有倒钩的,一入皮肉,拔都拔不出来,也不光他,贼众的箭大都是带倒钩的,这般歹毒的兵器,不能不令人忌惮……,马疾箭利,反贼的势头一时难以遏制。燕三的指令恰在此时下达,“射马!”被来往奔突的贼人袭扰得顾此失彼的燕七、燕四哥、虎卫统领等人猛然醒悟,各自传令,一时刀枪剑戟绊马索无所不用,全都舍人而就马——射马委实比射人容易多了,约两炷香的功夫,还能奔驰的马便所剩无几,惨烈的短兵厮杀则就此开始……
刀光,剑影,残肢断臂,喷溅的血,山清水秀的行宫变成了人间修罗场。暮春的正午,太阳惨淡地挂在山巅,山风吹过,死亡的气息蔓延……几番攻防转换,搏杀终逼近了凌云殿。凌云殿前,燕铁八骑并肩而立,战袍都染了血——好在大都是反贼的,但燕老大瘸了条腿,燕小八的肩上中了一箭,倒钩箭,他砍断了箭杆,外面胡乱包扎了下——他们身畔,是还能征战的龙隐虎卫,不足百人,他们身后的凌云殿里,是他们誓死保护的人。而他们对面,隔了数十丈眈眈相向的,是与他们人数相当的反贼,一样也是强弩之末了,只是贼众们的身后,有掀去了篷布的辎重车,车上,有他们之前看到过、领教过的瓷瓶瓦罐以及半臂高的瓮……
第179章 星陨(四)
“元成受死,余人可活。”当先而立的瘦削贼首一字一顿。
无人回答他——或许有人想回答,但是突来了一阵号角声,太突兀,太瘆人,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往声音来处望去,几乎是同时,所有人都看到,行宫外,一队人马疾驰而来,马蹄翻飞,仿似风驰电掣,足见驭手的急迫。待看清马上人的装束,燕三苦笑:是与贼众一模一样的黑衣黑巾!再一细看,微微变色,“小七!”
燕七沉声,“看见了。”马队当中一人,带的是鬼面面具,穆郡王叛乱当日,有个使连珠火箭的头领就带的这样的面具。而听说那人身中数箭,尸身落入护城河……,莫非,那人并没死?
“我想起来了!你是费礼海!!”又是突兀的一声,秦简指向了瘦削的贼首。
拼了全力大喊出来的,自是人人听了个清楚。贼首应声望来,看到秦简,也看到了八骑等等人的震惊,似冷笑了下——就是这种冷冷的、对什么都像不屑一顾的劲头,令秦简一见就觉得熟悉——抬手扯了蒙面巾,果然是费礼海——宁王从前的总管、按说早就“死”了的人。
燕三与燕七蹙眉互望:费礼海在眼前,那么宫外驰来的戴鬼脸面具的又是谁?!齐看向费礼海,费礼海却已回望后来的黑衣人马,忽然像是一震,急急向山下迎了出去,步子都有些乱了。而就在此时,半坡处有人大喝,“费礼海,本王在此。想要我命?你且来取!”
这一声振聋发聩,由不得人不看,而一看之下,费礼海作色:燕铁八骑和兵士们舍命相护之处,不就该是元成的藏身之所吗?那不应该是凌云殿吗?元成为何会在半坡的兵器库?!看他和身前身后的护军正副统领与亲兵,一个个披挂齐整,兵刃未卷,显然是预先保存了实力,留着在关键口儿好当生力军使的——谋划倒好,可惜区区二十来个人,能成什么气候?
扫了眼凌云殿,又看看兵器库——这才看出两处竟是互成犄角,费礼海的轻慢之心略收,再看一眼兵器库前从容凛然的元成,终先压下仇恨,继续迎向山下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