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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姐姐,你哭了?”淑琳惊异:二姐姐自小就高傲,家中从无人见过她落泪,此时却哭了,为她,“你别心疼我,我……”
“谁心疼你?!”德琳不知自己何时流下了泪,见淑琳伸指要替她揩拭,嫌恶地拍开,自抽出了帕子,却见淑琳的泪也快淌到下颌了,被她拍开了手,正好替她自己抹,不由气道,“你是跟帕子有仇?!”心知淑琳丢三落四,不是忘带就是又丢了。
淑琳伸颊由她拭着泪,嘟哝道,“我手又不脏,不是一样的?偏你活得仔细。”
“茹毛饮血一样能饱腹,怎不见你野人似的什么都吃。”
“那是一回事儿吗?我说的是犯不着像你那么讲究,凡事率性而为不好吗……”
“率性而为也不是不管不顾,休把粗俗当成真性情。”德琳一句一句地呛着淑琳,不如此怕有新的泪再涌出来。
“好,好,我说不过你。”淑琳不跟她辩,伸手欲抢帕子,也给她拭泪。德琳瞪了她一眼,自低头揾去泪痕,心乱如麻,“从来什么事都是家里人替你拿主意,偏这么大的事你自个儿就做了主张!从小到大你哪吃过苦,你以为这代嫁……”
“二姐姐,我不怕。”淑琳挽住了她,“像你说的,从小到大,我是未吃过苦,可你知道我什么时候最满足、最庆幸,觉得自己有福,都想要给老天爷叩头吗?”她看着德琳,“是我醒过来的时候,发觉睡在了有褥子的榻上,而不是席地的乱草堆,吃的饭里没有沙子、草棍儿、并且没馊,用的碗没豁牙缺口、筷子也一般儿齐了——二姐姐,筷子其实真不必镶金嵌玉,这木那木的,一般儿粗细长短就……”
“你说……爹娘他们,都……”都睡在地上,吃馊了的饭食?德琳抓着淑琳,强制着不颤抖。
“姐姐,那是牢里。”淑琳看着她,眼中怜悯,苦难会令最烂漫的人一夕苍凉,“爹一个人在牢里的时候,二哥哥和家里人还能四处打点。我们全家都下了狱,还有谁能……,不过爹娘他们应能好些,”看到德琳神色怕人,淑琳改口安慰,“在牢里听人说,刑部云大人专为爹的事下过令,任何人不得苛待。就是旁的人,现今的处境也能好些:听说因我这回害了热病,惊动了上头下去彻查,撤换了好些个狱卒,也给重调了通风好的监舍。这些,二姐姐不知吗?”
“我不知。”德琳咬着牙,心痛、愤懑,更甚的却是无力:后来的这些事,她都不知,可就算知,她又能如何?曾经,她以为她的家世、学识、才貌足够她悠然一世,而今才知,总有些更强大的力量会令人引以为傲的一切都变得不足以依恃,只清醒地看到自己的渺小,连想抗争都不知从何入手更遑论会否有胜算,“你说热病?还有你怎会到了行宫?又怎成了端妃义女?”
懿旨、圣旨,哪一道都不是她能改变得了的,不管多震惊、多不能认同,她不会再存虚妄的念头,只是淑琳的命运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我到行宫不是二姐姐你的缘故吗?”淑琳诧异。
淑琳不是言语简洁的人,又连遭巨变,边想边说边感慨,很费了些言语才令德琳弄清始末:她在狱中害了热病以致昏厥,醒来后身处不知是何处的小院,养了两日略觉好些,便被轻车快马送到了行宫。一路陪侍她的是个名唤瑾言的年轻女子,话如其名的少,只说她被救治的事若传出去,会引出朝臣的猜疑,而京中遍布各方耳目,是以要把她送离。她在行宫里也得了云贵妃嘱咐,不能跟人说自个儿的身份,她便索性连居处的门都不出,免得被人撞见,只偶尔有乐平公主和寿昌公主去看她。代嫁的事是安国公主去找她说的,说杜教习为了替家人脱困,自愿上表求嫁,可她名声在外,不合宜,只能驳回,但身为人女的这份孝勇,委实令人赞佩。她听到了茅塞顿开,连说“我姐姐是教习,名声在外,我却没有几个人知道,请公主代为请命,准由淑琳代嫁。”安国公主答允了,但说不能叫人知她是杜家的女儿,公主出面去找了端妃。她们不知怎么商议的,后来便是云贵妃设宴,端妃认她做了义女,跟着宫里传下旨意,封她为“安顺公主”。“在小院养病的时候,半糊涂半清醒,我听那大夫跟人说‘这是杜教习的妹子,出了差错,怎么向她交代’的话、似乎还有什么‘殿下’之类的,我就未听清了。但前一句是再不会错的。二姐姐,你待我,从来就只是嘴巴坏而已,就像旧时在家里,我们长大后,你总说不管我、我的事与你无干,可我梳妆打扮都是跟你学的,最早用的胭脂水粉也都是你给我挑的,这次若不是你出面,我或许就死在狱里了……”
“我未出面。”德琳打断,见淑琳不以为然的样子,怒,“我若有那能耐,我会只救你而不管爹娘?”何况若非今日,她根本不知淑琳患病,是……那个人吧,是他救了淑琳……,不去想,她只正色对淑琳,“忠勇侯和姨外祖母他们一直在为我们家奔走,或许是他们的人出的手。至于怎么提到我,应是有前言后语,你未听全,误会了。”
“是么?”淑琳被她说得亦有些疑惑了,“就算那样子吧。不过不管怎样,杜家这一难很快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