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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眼的。忽然他盯住一人,于沙土中寻见一枚贝壳,年轻女孩夹在老头老太中间,衣衫灰卟卟,身量瘦条条,头上簪一钗,脸蛋真是好看,又白又细,像珍珠,两颊和耳朵微红,一看就是不常出家门,也不干活的,淡瘦的眉垂着尾梢,双眼四下里看,好像哪里都看不够——这是外乡人——鼻尖微翘,嘴小,上唇中间鼓出来一点,肉肉的。他吹一声口哨。女孩好奇瞧过来,旁边的老头扯她衣袖,“快走快走!”史开目送他们走远,继续吃喝。
没过多久,大街上热闹起来,人往一个方向走。史开一扬脖子,喝下最后的酒,提刀走出酒楼。伙计呸一口,心说,他娘的,总算走了。
人围了好几圈,史开在圈外看不见圈内发生了什么,倒是不急,随手抓一把旁边小摊的瓜子,摊主“喂!”了一声,然后假笑着说:“不够再抓点。”史开没搭理他,嗑着瓜子,用手肘去碰挡住他视线的人,人就靠边让开路。
天是灰的,零星的雪静静落下来。
人群最里面是那女孩三人。女孩躲在老头老太身后,他们后面和两侧分别站两个黑衣家丁,正对着四人,一个富家公子,三个家丁。史开嗑着瓜子。老头说:“请公子让开路,好让我们过去。”公子说:“行啊,她留下。”指指女孩。老头说:“我们是一起的。”“说多少遍了,你开个价,从今往后,她就是我的小婢了,亏待不了她,到年龄我送她嫁妆。”老头连连躬身行礼,“谢过公子,老头子就这一个女儿,离不了。让我们走吧。”一家丁说:“你这老鬼,我们公子看上她,那是她的福气。”老太紧抓着女儿的手。老头还在行礼,“让我们走吧,让我们走吧……”周围人小声议论,指指点点。史开嗑完瓜子,砸吧咂吧嘴,觉得吃咸了,呵一口痰吐地上。公子扫他一眼,说:“你到底要多少?”老头摇脑袋,“不要不要。”雪片落老头发顶,化不开,死死贴着。公子摆下手指,家丁拥上去抢人,老太被撞倒地,哎呦呦直不起身,女孩被攥住胳膊,挣脱不开,直喊爹娘。老头跪地抓着公子的下摆,“请公子放人,我们不要钱,我们——”公子嫌老头手不干净,抬脚就踢,“去你的!”那一脚正踢胸口,老头撒手躺倒,指着公子“你你”两句,眼睛就闭上了。安静了一瞬。女孩大喊:“爹啊!”老太昏了。公子后退半步,心说这也太不禁踹了,“走!”家丁跨过老头还温乎的尸身,硬扯女孩离开。女孩坠着身体,膝盖朝向老父,似跪非跪。
史开拦住公子,说:“去衙门一趟吧。”
“去什么去,那老头是自己死的,我们公子去什么衙门。”
“听见没有?”公子说。
“大家可都看见了?”史开高声问。
有人答:“看见了,他踢死的!”
“看见了!”
“看见了!”
史开歪下头,说:“钱公子,请吧。”
“你这捕快!”
钱公子拦了家丁,说:“带路吧。”
众人让路,史开和钱公子,家丁拉着女孩,一行前去衙门。有人去拍老太,有人眼睛盯着老头看,老头散乱的头发支棱着,像是铁丝。
衙门不让闲杂人进,跟来的都被挡在大门外,门一关,几人忙自己的去了,几人还守在门口。
两个家丁站房门口,打晕的女孩歪在椅子上,一脸泪痕,椅后是其他家丁。史开和钱公子落了座,一左一右,无分主次。炭盆冒出的烟充满整间屋子,雾蒙蒙的。折扇敲打着手掌,钱公子说:“你讲吧,要多少。”
史开说:“钱公子看着给。”
钱公子伸出两根手指。
史开笑了,“钱公子就是大方。”
“明日送来。”钱公子要走,家丁去抓女孩,史开说:“慢着,她人留下。”钱公子问:“不是够了?”史开说:“人早晚是公子的。留几天,给外面个交代。”钱公子甩袖哼一声,带家丁离开。
女孩进了牢。
钱公子回去后,越想心里越腻烦,挺好的事,最后非要花钱才能解决,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转念一想,既然决定要花钱了,那时间还不是他说的算。他沐浴更衣,仅带一个家丁,不多时,走进衙门。恰好史开还在。事情一说,史开就同意了。两人去了女牢。
牢门关不住腥臭的气味,再打开门,味道就更大了,一种鲜血和屎尿混在一起的味。牢头收了银子,吱呀打开门,提一盏暗黄的小灯,咔哒咔哒走在前面。几个牢犯听见动静,哎哟哟哼哼,喊饿,喊冤枉,听不出男女声;窝在墙角的不说话,阴影罩着上半身,看不清脸,定在那,胸膛起伏很微弱。钱公子用折扇堵着鼻孔,问:“还没到吗?”“快了,快了,开哥有交代,放的单人间,在里面。”
女孩抱着双膝躲在最里面,贴着墙,将那一小块墙面捂热了。她看着脚前的地面,眼睛眨动得很慢,一点泪水也哭不出来了。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模模糊糊看不出是谁。
“就是她。”
一双脚走到近前,“是她。”
女孩识得这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