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兆明，他们之间真的互不相识？”陈小武不死心的问道。
    “这……”李兆明此刻已然被王自清和曾氏兄弟三人弄的满头雾水，搞不懂他们究竟在搞什么鬼，看看王自清，又瞧瞧曾氏兄弟，神色踌躇不定。
    陈小武眼神凌厉一瞪，沉声喝道：“李兆明，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若是还不懂得把握，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李兆明浑身微微一颤，脸色发白，惊惧的瞄了眼陈小武，喏喏道：“何总，他们……”
    孰料，他才刚一张口，王自清立刻面无表情的打断了他的话，幽幽道：“李经理，不知你是否听过这两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第二，饭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凡事需三思而后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他这话分明是在赤果果的威逼利诱李兆明，既给他希望，又威胁他不要乱讲话。
    陈小武十分恼怒的狠狠盯了眼王自清，想要他闭嘴，却为时已晚。
    李兆明已然听出了王自清的话外之意，浑身一震，目光闪烁的在陈小武和王自清等人身上一扫而过，犹豫了好一会儿，顶着陈小武的眼神压力，强自镇定道：“何总，他们……并不相识。”
    一句话，仿佛耗费了李兆明全身的力气。
    陈小武漠然的点点头，淡淡道：“既然你们都说不认识，那便不认识吧，但我这里的几份合同里签的却是你王自清和李兆明的名字，我想你们这应该无法否认了吧？”
    说着，陈小武从郑有全手中接过一叠文件，翻开里面的签名栏，递给王自清，两眼却是目不转睛的紧紧盯着他的脸。
    陈小武敏锐的发现，在他拿出这份文件时，王自清和李兆明的表情都微微僵滞了一下。
    这份文件是王自清与某个供应商签订的进场合同，从表面上看，这份合同并没有什么问题，但事实上，这份合同却是钻了公司的一个大漏洞。
    按照国家相关法律法规，自2011年后，超市不得再向供应商收取进场费、上架费、条码费、节庆费、店庆费及扣点等费用，只能收取相应的促销服务费。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几乎所有超市都很有默契的把那些进场费和上架费等费用都取缔了，取而代之的是所谓的促销服务费，富谷超市也不例外。
    但是，这其实根本就是换汤不换药而已，名目没了，但该收的钱却是一分都不少，全都算在促销服务费里了，至于怎么算，那全由超市方面说了算，因此促销服务费是一个很不透明的收费项目。
    王自清便是利用了这个漏洞，暗地里大发横财。
    就比如陈小武手上的这份合同，按照公司规定，供应商的一件商品放超市15天，促销服务费是3000元，那个供应商想把10种产品都打进富谷超市，那么一年就需交付72万元。
    王自清在与那名供应商签订合同时，暗中做了手脚，将那供应商10种产品中的5种先偷偷输入电脑，另5种就以“产品非常好，建议少收促销服务费”为由将费用降低至原来的四分之一，也就是18万元。
    这18万是上交给超市的，剩下的54万元却是完全进了王自清和李兆明的口袋里，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中饱私囊。
    陈小武百分百敢肯定，王自清和李兆明一定没少干这种事。可惜这两人做事一向很小心谨慎，没留下什么直接的把柄和漏洞。
    当初若不是黄世和何威暗中调查王自清时无意中发现了这份合同，并和那名供应商查证过，恐怕陈小武做梦都想不到王自清和李兆明会如此狡诈。
    不过现在证据就在他手里，陈小武不怕王自清敢不认账。
    然而，王自清在接过文件后只是粗略扫了一眼，表情却是没有任何变化，道：“何总，这上面的名字确实是我和李经理签的，不知这上面有什么问题？”
    见他如此镇定，陈小武不得不佩服这家伙的心理素质果然不是盖的。
    “什么问题？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冷笑一声，陈小武直接把文件翻到了最后一张。
    那是那名供应商的证词，上面详细记录了签订这份合同时的时间、地点、人物及最后交付的具体金额数目。
    王自清却是浑然未觉陈小武言语中的嘲讽之意，快速将那证词一眼掠过，然后哑然失笑道：“何总，这上面所说的看起来倒是蛮像一回事，但除了一部分内容属实以外，其它的都是虚构的，这一点李经理可以证明。当然，如果您不相信李经理的话，那我愿意和那名供应商当面对质，一辩真假。”
    当面对质？
    陈小武微微一愣，错愕的看着王自清。原本他还打算如果王自清坚决否认的话，就让他和那供应商当面对质，结果现在却是王自清自己先主动提了出来，着实让陈小武错愕了好一会儿。
    “李兆明，这份合同你还记得吗？”陈小武扭头望向王自清。
    李兆明眯着眼瞧了一会，又看了王自清一眼，这才点头道：“记得，但我当时审核的时候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好了，问你也是白问，你还是老实待一边去吧。”陈小武摆摆手，示意李兆明闭嘴，然后对王自清道，“你确定你要对质？”
    “事关清白和声誉，当然需要对质。”王自清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行，那我就满足你的意愿，也让你输的心服口服。”陈小武点点头，双手一拍，就见一辆奥迪车上走下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大概四十五六岁左右，身材略有些发福，脑门半秃顶，走起路来一摇一晃，跟公鸭似得。
    别人都在看那中年男子，唯独陈小武一直在密切关注王自清和李兆明。但让他纳闷的是，王自清自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变化，李兆明却是一副心惊胆颤的模样。
    “何总，这位就是那个供应商钟辉钟先生。”凌芸附耳在陈小武耳畔轻声说道。
    这钟先生是陈小武让凌芸今天早上去接过来的，他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真人。
    点了点头，陈小武伸手和那钟辉握了握，微笑道：“钟先生，让你麻烦跑一趟，辛苦你了。”
    “何总太客气了。能与您这样年轻有为的集团大老板合作，是我莫大的荣幸才对，怎么能说的上辛苦呢。更何况我以后还想跟何总您进行更深入的合作，区区小事，不足挂齿。”钟辉紧紧握着陈小武的手，笑容满面的说道。
    “客气客气。”陈小武呵呵一笑，指了指王自清和李兆明，对钟辉道，“钟先生，这两位，想必你应该不陌生吧？”
    钟辉看了看二人，朗声笑道：“瞧何总说的。这两位跟我可算是老熟人了，合作过好几年。李经理，王科长，近来可好？”
    钟辉一边说着，一边朝李兆明和王自清颔首致意。
    王自清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神态都很自然。
    李兆明却是偷偷抹了把脑门上的冷汗，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涩然道：“还好还好。钟先生，好久不见了。”
    陈小武没什么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钟先生，我今天请你来呢，就是想请你帮个小忙，想必钟先生应该不会介意吧？”
    “不会不会，何总尽管说。”钟辉忙不迭摆手道。
    陈小武也不罗嗦，直接将文件连同那份证词一起递给钟辉。
    孰料，钟辉一看清合同上面的内容和那份证词时，脸色霍然一变，瞬间就有些不淡定了，惊异道：“何总，这是……”
    陈小武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总觉得钟辉的反应有些过激，但他还是含笑道：“你还记得这份合同吧？”
    “这个……咳咳，记得记得。”钟辉额头上不知何时冒出了细细的汗珠，抬手抹了一把，这才结结巴巴道。
    陈小武的眉头顿时皱的更深，细细打量了一下钟辉，发现他竟然有些紧张，心里不禁有些疑惑，自己只是来让他来看看东西，顺便再和王自清当面对质而已，他有什么好紧张的。
    “那这份东西，想必你也还记得咯？”陈小武单独把证词取了出来，笑着道。
    “这……”钟辉拿着证词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看了眼王自清和李兆明，做苦思状，似是在努力回忆。
    片刻后，他蓦然摇头道：“何总，这东西不是我写的。而且这上面说的，虽然大部分都是真的，但另外一些内容却是子虚乌有，凭空捏造的。”
    此言一出，陈小武的笑脸顿时僵在了脸上。
    凌芸与阿宝的脸色霎那间也变得异常难看。
    相反的，一直紧张兮兮的李兆明却是长出了一口气。
    “钟先生，你不是在开玩笑吧？”陈小武脸上笑容渐渐消失，目光凌厉的望着钟辉，一字一句缓缓说道。
    钟辉轻轻晃了晃手中文件，默然道：“何总，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但那时是我第一次和贵公司合作，所以印象很深刻。当时我们签合同都是完全合理合法的，基本没有什么违规操作，更不可能有像这上面说的王科长欺骗了我的钱之类的事情。”
    钟辉的情绪似乎已慢慢平静下来，耐心解释道：“何总您可能不知道，那时我事业才刚起步没多久，手上资金十分紧张，根本没办法拿多余的钱出来，只好委托王科长和李经理多给我一点优惠。李经理和王科长人挺好，听说我有困难后，就给了我最大的优惠，所以我们最后签订的合同就变成了这样。何总，您不会是因为这份合同，对王科长和李经理产生了什么误会？”
    陈小武没说话，只是用深邃的眼神一眨不眨的望着侃侃而谈的钟辉，心中却是早已波澜起伏。
    他万万没想到，原以为这钟辉会是自己彻底将王自清推入绝望深渊的利器，谁知道到最后却是自己被钟辉给牵进了圈里。
    “怎么会这样？”
    陈小武越想越不对劲，微低着头，眼珠子快速的左右晃动着。一霎时，他的心里，像海上波涛起伏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