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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记得我们订婚之前的某一次,他带着我去郊外骑马。一片辽阔的山川,山下是破碎的水网,太阳一照就光亮亮的,好像一面镜子被摔得碎了一地,山上是碧绿的草,碧绿里面夹杂着明艳绚丽的花,沿着浅坡向上,远处确实更为壮丽遥远的景象,白雾好像轻纱松松垮垮的围在山间,青黑的树丛将山从头到脚的盖住,好像披着一条巨大的绿色的毯子,细细的听,还有水声淙淙,那时候鸟儿是那样自由快活的飞,地上的野花长得一尺来高,能淹没到马蹄之上好远,“踢嗒踢嗒”急促的马蹄声在耳边一直的响,践碎了一路的花草。
那时候,我骑着马毫无顾忌的跑,任由自己的发和衣摆都高高的扬起,疾风打在脸上疼得好似被人打着耳光,他在我身后紧紧的追着我,紧张得忙不迭的叫我慢些,我会过头大笑着,说,我要你一辈子都追不上我。
许倾城在灯下缓缓道来,脸色沉静却又那么绝望。她真的没有哭,像是那些往事早已随风散去,可晚萦明白那是一根刺,一根毒刺横在她心里,那根刺毁了她的过去,亦会毁了她的将来。
宫人都被遣出去了,屋子里没有宫女进来点灯,只有远远的一盏,被昏黄的灯罩笼着,光也是昏沉暗黄的,但映衬着她的脸显现出温暖的象牙白来,窗外泠泠月光正落在她一动不动的手上,映照出一片惨淡冷凝的惨白,对着她脸上的暖白,恰如一面留在阴暗的人间一面却已经跨入了永不见天日的地狱。
晚萦揪紧了身下紫红色的绣花椅披,那凸起的荷纹绣花在她的掌心摩擦,印出杂乱的痕迹来,她将身子用力的抵在椅背上,身子僵得像是一截木桩。
晚萦无话可说,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安慰这个已经心碎的女子,她望着她沉静秀致的侧脸,突然觉得这明明不是绝世美人的女子此时却美得这么凄厉,让她的心猛然震颤了一下。
直到慕云平派人来寻,晚萦才陡然惊觉似乎天色已经太晚了,月光笼罩之处已经悄悄的移转了位置。银月在前边提着八角绿纱灯,一根细长的红色实木雕花杆,花木蓊郁在小径两侧,晚萦在后边看着她走,觉得很像是古画里那些夜挑花灯的工笔侍女画,也是这么轻移莲步,在这月夜里美得如此影影绰绰。
晚萦一进到东暖阁里,看见慕云平正伏在案上,右手边放着几本折子,一支蘸了墨的狼毫毛笔搭在笔山上,笔架上还挂着大大小小好几只干净的毛笔,笔架底下放着砚盘,里面黑黑的一团墨汁,前方的一个青瓷笔洗挡住了他正在看的东西,只看见纸镇压在上边。
察觉到晚萦的到来,他挪开纸镇将那纸折了两下揣进了自己的袖笼里,继而走了过来,笑着说晚萦:
“你一向不是不和许修仪有交情吗?今儿怎么这样晚还去拜访还弄到这样晚才回来?”
晚萦道:
“交情都是攀出来的,我多攀她两回不就有交情了?”
慕云平去拉她的手说:
“她是什么人,还值得你去攀她?”
晚萦有些不乐意的说:
“她是什么人?她再不济也是百越的公主,况且若是有朝一日真得了势,我再去攀她就来不及了。”
慕云平去扯她的脸,笑着拉她一同跌坐到暖炕上,他扯着晚萦的脸道:
“还在为那件事儿生气呢?”
晚萦拉开他的手,道
“皇上说的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我不因为皇上就不能有个自己的姐妹么?”
晚萦的语气带着些微愠的怒气,慕云平不由得一怔,推着她的肩:
“是她惹你生气了?她在你跟前嚼舌根了?”
晚萦倒下趴在了一边,闷闷的说:
“没有。”
“那是朕惹你生气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高兴?”
晚萦说:
“我是气我自己。”
慕云平垂首看她,却见晚萦抚着褥子上那浅浅的绒毛,抚过去,一团绒毛歪在一边,泛出于周围不同的灰白色来,又抚过来,又融入周遭的浅黄色来,见那绒毛里面绣着一直绿色的蜻蜓,她又拿手指去抠,指甲挂在那细密的针脚上,发出“客客”的声音。
慕云平沉默了一会儿,将她从褥子上拉起来,道:
“你还没叫过朕的名字呢!叫一声给朕听听!”
晚萦侧开身子:
“臣妾不敢。”
慕云平说:
“这有什么不敢的,朕允的,叫便是!”
晚萦复抬起头来,脸上显现出些许笑意,眼珠转动着想了一下才说:
“云平,千里暮云平,是这样吗?”
“大概是吧!”
晚萦看着慕云平,挨过去,靠近了他的怀里,问:
“既然你不喜欢许修仪,对她又不好,何不放她回百越去呢?”
慕云平却说:
“宫里哪一样缺了她的?朕对她还不好?”
晚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