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领主身边的护卫……不，按照你的说法，这种可能性也比较低，其他护卫会察觉到的。”希尔自言自语地说道。
    秦伦绕着屠案走了一圈，忽然眼睛一亮，捡起了地窖墙角一堆破破烂烂的衣物。
    “这是受害者的衣服吗？”希尔饶有兴趣的凑过来察看，“散塔林会居然没有处理掉这些东西，那具尸体也是……”
    “嗯，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情，导致他们急急忙忙地撤离了这个地方。”秦伦整理着那一堆破烂衣物，头也不抬地说道。
    看得出来，这堆碎布是剥皮者用刀割碎的，剥皮的时候，顺手丢到了墙角。
    秦伦将碎布慢慢拼凑了一会，脸色慢慢变得铁青。这是一件红色的法袍，很多法师平常都只穿法袍，因为他们的法袍上面大多附带了一些瞬发法阵，有清洁、防护等作用。
    常见的法袍一般有三个颜色，分别是白色、红色和黑色。银月城里经常能看见红袍法师，尽管衣物款式会略有差别，但很难在这上面直接辨认出身份。
    或许这也是剥皮者有所疏忽，并最终没有处理掉这堆碎布的主要原因。
    然而，对于秦伦来说就不一样了，因为他认出了这件法袍，而且知道这件法袍的主人是谁。
    “希尔，你身上应该还有血肉傀儡吧？”秦伦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道。
    “当然有，怎么了？”希尔看着秦伦的脸色，有些诧异。
    “这具尸体可能是我的一个熟人，我需要血肉傀儡覆盖到他的体表，以便稍稍恢复一下他的容貌。”秦伦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的熟人？”希尔目光一闪，默然地点了点头，从储物空间取出一个缓缓勃动的肉球递给了秦伦。
    等到血肉傀儡像一层皮肤一样覆盖到尸体的表面，受害者的本来面貌也差不多复原了六七成。
    当然，这种复原程度不足以让陌生人辨认身份，这也是秦伦之前没想过这个办法的原因。但是对于熟人来说，六七成的相似度，已经可以确认身份了。
    “果然是他！”秦伦苦笑着叹了口气，“安格洛法师，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见面！”
    红袍法师安格洛，他的魔法学徒艾米丽·银手，也是银月城主艾拉斯卓的女儿。
    秦伦上次进入托瑞尔世界的时候，日精灵使节团为了避开散塔林会的截杀，曾经在安姆地区加入了西佛的商队，他们在那里第一次遇上了伊德瑞娅和安格洛师徒。
    后来在亡灵山谷遇险时，安格洛法师为了让秦伦带走艾米丽，主动留下来断后。幸运的是，这位红袍法师最后成功脱险，跟失落团队的凯莉、罗宾等少数几个人回到了博德之门。
    秦伦跟安格洛法师没什么交情，不过，倒是很欣赏这位虔智而又果断的年轻法师。现在时过境迁，曾经的老朋友居然以这种惨烈的方式，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秦伦之所以能从那堆破烂的布条上面认出这件法袍属于安格洛，那是因为这位法师身上的红色法袍，样式比较别致。
    安格洛的年纪并不大，实力在中阶左右，这个年龄能达到中阶，也算是一个天才魔法师。正因为他比较年轻，所以不像某些老法师那么古板，衣着也比较新潮。
    他的红色法袍不是那种传统的兜帽宽袍，而是被修剪成了束腰紧身的贵族礼服样式。胸前装饰着两行铜扣，袖口有着摺叠的绣花翻边，显得时尚而潮流。
    如果没有手持法杖，第一眼看见安格洛的人，只怕都会将他当成一个追求享受的贵族绅士。当初，堡垒团队的神术师妮可，还为此嘲笑另一位法师同伴菲利普土里土气。
    当然，将法师袍做成贵族礼服样式的魔法师，可能并不只有安格洛一人，但联系上散塔林会想要利用这具尸体的身份潜入至高宫殿，秦伦马上就想起了安格洛这位老朋友。
    安格洛的身份有些特殊，他是艾米丽·银手的老师，自然会被邀请参加银月庆典，同时不会受到严格监控。
    然而，安格洛实际上又算不上银月联盟的人，所以除了艾米丽·银手之外，其他人并不熟悉他的性格和身世来历，降低了被揭穿的机率，可以说是非常合适的伪装对象。
    对希尔解释了一遍安格洛的身份，牧羊人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因为艾米丽·银手这时候已经被送到了母亲艾拉斯卓身边，所以安格洛的伪装者完全可以托词，暂时离开艾米丽几天，直到庆典那天再出现，这样就不会引起艾米丽的怀疑。
    “我们本来以为散塔林会想要刺杀的对象是艾拉斯卓，没想到他们选取的突破口更加巧妙。”秦伦苦笑着说道。
    以秦伦和希尔的智慧，他们已经从安格洛的身份上，大致猜到了散塔林会的计划内容。
    艾拉斯卓的实力太强大，无论用什么方法刺杀她，成功机率都不大，但是银月的其他领主就不一样了。
    或许银月联盟的其他领主并不认识安格洛法师，但要是伪装成安格洛的散塔林会成员毒杀了在四个月前反对建国的几位联盟领主，那么他的身份在事后必定会被人给挖出来。
    秦伦用屁股都能想到世人会怎么想，“银月城主艾拉斯卓假托女儿的魔法老师暗杀反对者！”，要是托瑞尔世界也有报纸的话，这恐怕就会是当天的头版头条。
    假如真的发生这种事情，事后又找不到安格洛对质，那么银月联盟就算不发生内战，只怕其他领主也会心存疑虑，建国进程就会被无限期的搁置。
    散塔林会再从中作梗几次，银月联盟原本的联盟体系都有可能被瓦解。
    第五十九章 敌踪
    “从光明之手得到的情报，在四个月前反对建国的城主领主一共有两位，分别是艾尔沃德和奎尔瓦的领主。”希尔沉吟着问道，“秦伦，你感觉散塔林会的目标会是哪一位？”
    虽然散塔林会已经有了在庆典期间潜入至高宫殿的办法，但能够潜入其中的人员恐怕不会太多，除去安格洛的伪装者，最多还有几个无法接近宴会核心区域的外围侍者作为接应。
    这样一来，他们可能无法同时刺杀艾尔沃德和奎尔瓦的领主，只能在他们当中选择一人。
    艾尔沃德是一个大型城市，位处永恒荒野的南部下方，跟至高森林十分接近。城内种族由人类、精灵、半精灵和半身人组成，外围有着高大的城墙防护。
    这座城市以商贸活动为主，在于永恒荒野的地精部落交战期间，跟银月城结为盟友。只是这座城市的执政机构是六长老议会，领主由六位长老轮流担任，内部有严重的权利斗争。
    实际上，这六位长老基本都支持艾尔沃德加入未来的银月联邦，但互相争斗之下，却总会有少数长老为了跟政敌抗衡，不得不选择成为反对派，现在担任领主的议会长老就是如此。
    艾尔沃德想要加入银月联邦是大势所趋，因为这座城市从建立以来就四面受敌，周围环境十分恶劣。
    它本身的地理位置处于平原，道路四通八达，商贸活动繁荣。无论是永恒荒野的地精，又或是荒野巨人都对他们虎视眈眈，垂涎于这座城市的富饶。
    此外，城市南部至高森林的图琅树人还在把森林的边境逐渐推移向北方，艾尔沃德则是挡在他们面前的绊脚石。树人们给出的理由是为了将地狱门堡的残余分子赶到东面，可这样一来，双方不可避免的就会产生矛盾。
    一方面图琅树人讨厌城市居民拿着斧头进入至高森林，另一方面，市民的日常生活也受到了树林阴影的影响，南部城区的日照时间非常短暂。
    至于此次事件当中的奎而瓦，则跟艾尔沃德的情况又有些不同。它不像艾尔沃德那样是个大城市，仅仅只是一个规模很小的林地城镇。
    奎尔瓦是银月联盟的一个次要盟友，居民由人类和半精灵组成。这座城市以酿酒和伐木为生，银月联盟的人们曾经开玩笑说，奎尔瓦必须得留在联盟里面，因为它有最好的林地旅馆——鸣鹿酒馆！
    “我想如果有选择的话，散塔林会的主要目标会是艾尔沃德，毕竟这座城市拥有更多人口，实力也更强，对银月联盟能产生更大影响。”
    秦伦不假思索地说道，“何况，长老议会这种模式，行政效率太低，出了领主被刺杀的大事，估计会混乱一阵子，达到了散塔林会拖延银月联盟建国的目的。至于奎尔瓦，则影响力要小很多。尽管也能起到隔山震虎的作用，但应该只是第二目标。”
    “不管怎么说，既然我们现在洞悉了阴谋，那散塔林会的计划就很难成功了。”希尔微笑着说道，“我们要怎么处理安格洛的遗体呢。”
    “你不用试探我，我像那么感情用事的人吗？为了不去打草惊蛇，我的这位老朋友恐怕还得留在这里一段时间。”秦伦没好气地看了老神棍一眼，沉声说道。
    “以散塔林会这次的严密布置，很难想象他们会留下这么大的破绽。虽然不知道他们出于什么原因，匆匆忙忙离开，连尸体都没处理掉。但我相信一旦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他们就有可能回转，毕竟在他们看来，这处据点还没有暴露。”
    “呵呵，你能这么想最好！我们很幸运，但想要完美达成这个任务，恐怕还需要对方的配合。”希尔微笑着点头，“两个传奇强者以上的阵容，单凭我们根本无法对抗，而且中途扼杀散塔林会的计划，我们得到的世界探索度也不会太高。”
    希尔和秦伦脸上各自浮起一丝笑容，传奇强者啊，多么美好的字眼！
    散塔林会这次参与暗杀计划的人，至少都有高阶以上。中途破坏散塔林会的计划，他们就不会再进行刺杀，只能以最低完成度达成任务。可要是将散塔林会的这批高阶刺客，甚至于传奇强者留下一个，那么任务最终得到的收益才会最大化。
    这样一来，他们就需要一批帮手挡住散塔林会的传奇强者，以便各个击破，而银月庆典上的那些领主和护卫自然就是最好的炮灰。
    至于银月联盟会不会因此造成重大损失，这就不在几个使徒的考虑范围之内了。他们只要最后关头让散塔林会的刺客现形，破坏掉阴谋的实际效果就能完成任务。
    “抱歉了，老朋友，还要让你在这里多等几天！”秦伦收起血肉傀儡，将破烂的衣物放回原来位置，最后看了一眼安格洛的遗体，叹了口气，转身朝外面走去。
    “果然还是有了微妙变化，不仅仅是因为伊利斯汀的关系吗？”
    秦伦没有看见的是身后的希尔，注视着他的背影微微皱起了眉头。牧羊人之前隐晦的试探，可没有那么简单。他和兰德在这个世界，都敏感地察觉到秦伦与以前有了一丝不同。
    两人从地窖出来后，没有对伊利斯汀和伊德瑞娅说起安格洛的事情，只是简单地敷衍了几句，处理了一下他们在农舍残留下的痕迹，一行人便再次没入了深沉的夜色。
    ……
    在秦伦等人离开后，大约黎明时分，农舍远处的旷野上，有几个身影在清晨的薄雾中隐约出现。
    他们差不多有十个人，其中领头的几位脸上蒙着黑纱，行动之间悄无声息，一看就知道是长年行走于黑暗世界的阴影者。
    这些人彼此之间毫无谈笑，动作简练而迅捷，不消片刻便隐没于农场的房舍。
    “咦，不对，我闻到了一丝陌生的气息。”某个走进地窖黑影忽然惊讶地轻声喊道。
    “会不会是老鼠之类的东西？”他身边的一个同伴惊疑不定地问道。
    “不可能，我们离开没多少时间，那时候的血腥味要比现在浓郁很多，地窖的暗门开启了至少一刻钟以上，气味才会消散得这么快。”领头的黑影眼中精光大涨，厉声叫道，“叫莫斯米尔下来，用回溯魔法查看一下这里发生过什么？”
    “首领，只能维持这么长的时间。”一个身材瘦小的黑影抹了抹额头的汗水，疲惫地说道。
    他的身前有一个散发着魔法光晕的模糊影像，此时正不稳定地闪烁着，最终化为点点光辉，消散在空气中。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围绕在镜像附近的十来个黑影，已经看清了数小时前发生的事情。虽然回溯魔法极度模糊，根本辨认不清闯进地窖的人物容貌和外表，但至少证实了这处秘密据点已经暴露。
    “可恶，只是离开了那么一小会，那些贪婪的豺狼人真是该死……”黑影中的一个高大身影狠狠地一拳砸在地窖墙壁上，让整个地窖都为之一震，而其他黑影则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我们准备了那么长时间，难道要在最后关头放弃吗？”半晌之后，一个黑影嘶哑着嗓子，极度不甘地说道。
    “不，我们不能放弃，银月在联盟阶段就已经给了组织那么大压力，绝不能让他们建立统一的联邦国家。”黑影们的首领口吻坚定地说道。
    “你们不要忘记，‘内环’的领袖们对于这次任务的期待，还有组织投入的海量资源。如果我们连试都不试一下，就这么退回去，那么后果可想而知……”
    “可是……首领，如果计划已经暴露，我们拿至高宫殿的结界都没办法，正面刺杀银月议会领主的成功机率不会高于一成。”黑影们有些迟疑地说道。
    “米洛特阁下，请不用太过担心！根据你们提供的情报，‘乌鸦’伪装的对象身份特殊，虽然地位很高，但银月城里认识他的人却寥寥无几，闯入者不一定能在短短几天内查到他的身份。”
    说话的人是黑影中少数几个没有蒙面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细眉凤眼，面容虽然英俊，但脸上却总带着一丝阴沉。
    此时，他微笑着指着尸体提醒众人，“何况，从刚才闯入者的模糊影像上看，他们似乎并不是全副武装的银装卫队，或许只是一些路过农场的冒险者。不一定会联想到我们头上，甚至有可能会将这里的情况当成豺狼人所为。”
    “魏斯说得没错，我们的计划还没有彻底暴露，或许还能赌一把。”黑影的首领精神一振，看向年轻人的眼神越发温和，看得出来，他很欣赏这位前几个月才加入散塔林会的后辈。
    “赌？不，米洛特阁下，我从不赌博，也不喜欢这种靠小概率胜利的游戏。”叫做魏斯的年轻人俯身一躬，只是神情却带着一丝自傲，“我只是认为这个计划还没到失败的边缘，但不会赌这个计划完全没有暴露。”
    “哦？魏斯，那你的想法是……”首领微一皱眉，谨慎地问道。
    “既然有了破绽，那就再补充一个后备方案好了！”魏斯轻轻一笑，逐渐压低了声音。
    半晌之后，地窖中的黑影们终于再次散开行动起来，将地窖里的血迹和尸体全部清理了一遍，迅速离开了农场，消失在黎明的晨光当中。现在万事俱备，他们也不需要再待在这个有可能已经暴露的据点了。
    第六十章 竞争者
    望着散塔林会的刺客们消失在远处，银月城南郊的一处荒野中，几个没有蒙面的身影围在刚才那个叫做魏斯的年轻人身边。
    “团长，那个后备方案……是不是风险太大了！”其中一个身影疑惑地看着年轻人。
    “风险再大，也是剧情人物冲在前面，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魏斯的嘴角微微抽动，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继而叹息一声，“其实我担心的不是后备方案，也不是银月联盟方面，而是那几个闯入地窖的陌生人！”
    “团长，你不是说那几个人有可能是路过的冒险者吗？”魏斯的一个同伴迟疑着问道，“难道你担心他们是……”
    “嗯，没错，我有一种预感，他们有可能跟我们是一样的人。别忘了星空曾经提示过我们，这个任务属于竞争性剧情。”魏斯脸上露出一丝阴沉之色，“散塔林会的那帮人现在急于完成命令，心理状态已经失衡，否则怎么会疏忽那么明显的破绽。
    你们想想看，如果真的只是一些外来冒险者闯入地窖，他们怎么会将地窖完全保持原样。如果他们真的只当这是豺狼人的杰作，怎么会连尸体都不掩埋掉。这里又不是什么科技文明世界，难道还要等警察和法医过来，再清理现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