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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话多了,不归靠着他歇了会。楚思远拢着她,心里奇异的荒凉。从前自觉得九五之尊看着她的目光太深厚,远超一位舅亲应有的正常疼爱。原来最本质的,是那样殷切地注视着自己的化身。
即便如此,二十年父慈,一朝身灭,依然让人悲恸。
不归闭上眼:“后路不远,大道同归。眼前我最想做的,仅是根除世家瘤毒。这是他想做但来不及动手的心头病。为首的冯家累积数罪,我缺少致命的罪证,还需要你们猛攻,激他们往大逆的刑路上走。”
空出皇宫让他们折腾,多年慕权夙愿近在眼前,叫他们认定自己站在强势高处,更容不得有人觊觎最高的权柄。清誉崩塌算什么?他冯家经营的多年清誉,不就是为了这一朝夺权来的?
楚思远抱紧她,这些他猜得出也必会去做,他在意的是别的:“我呢,你怎么和我同归?”
不归默了一会,反问:“你说你知道上代的宿仇,你怎么知道的?”
最初得知时是皇帝在琼林宴后亲口对他说的,彼时不解,如今也知道了,为了考验他的情根。
楚思远不说来再伤她的心,说的是甘城旧振武山匪透露的数桩情报。
不归当即明白,这人不想让那些事泄露,故而杀了个干净。
什么都知道,还在孜孜以求。
“冯太师肯定知道长公主当年意图回国都造反。你要小心,后头打得狠了,他们恐怕要以这名义摆弄。”
他有军功傍身,有下属将友,哪怕来日真实身份曝光也不怕。但她不能,皇帝因其妹恩赐了她几乎一世的荣贵,公主不归的恩宠建立在前代人的功勋和皇室情深上。一旦生母有造反嫌疑之事传出,有心人一定大做文章。更不提最骇人听闻的身世,一旦暴露,他连想都想象不出。
前代人的错误和谎言,最终要他们继续圆谎和收拾烂摊子。
“我不当皇帝。”楚思远贴着她耳廓,泛着血丝的眼睛看向紧闭的窗,只想带着人远走高飞。
“我带你去西北,你在绿洲上养,我值完岗就打马回家。我们再养只猫,给小雨也找个伴,养一窝小猫。”他越说越沙哑,“再养……再养几个孩子,我们建个完整的家,自由自在。”
不归抓皱他背上的衣服,喘息良久,才到他耳畔艰涩道:“等尘埃落定,我们就走。”
楚思远紧绷的神经这才松下来,身躯忽然一歪,抱着她仰栽到榻上。
不归被他紧箍在臂弯里,被迫趴他怀里,低声哄他:“鱼儿累了,歇歇吧。”
楚思远倔强地辩解:“不累……边关上常有厮杀几天的防守……你是让我怕了……我怕极了……”
“你睡一会。”不归摸摸他眼睛,“我哪也不去。”
怕了十来天,落定的心带起后知后觉的疲倦,楚思远脑袋一歪,攥着她的手睡着了。
不归坐在床边看他安睡,发着呆等了好一会,等他睡定了便慢慢把手抽出来。她缓缓起身走向火炉,从贴身取出一方极薄的绫锦,放在在炉上慢慢燃尽了。
不归看着拟着“楚思远为帝,言不归为后”的圣旨销毁,最后回头看榻上的人。
虽瞎了一只眼,眸子依旧亮。
第102章
不归守了楚思远一会,袁媛来轻敲门,请不归到隔壁诊脉。不归抚了下鱼儿的长眉,蹑手蹑脚出去了。
到了隔壁,罗沁也直挺挺地躺床上睡觉,睡得怪沉,眉头还蹙着。
不归和袁媛到角落的桌子边去坐,袁媛端详她的气色,伸手到她左眼前挥了挥。不归捂上右眼,视线里一片漆黑。虽有所准备,依然很不适应。
袁媛低头诊她的脉,凝重的脸色才慢慢放开。
不归摸摸左眼皮,压到了睫毛,心有余悸道:“还以为当真扛不过去了。”
“这毒只差一点点就来到心脉了。”袁媛长叹,“殿下还是动气过了,我得再制一回新解药,但这左眼……”
“看不见就看不见,夫子能保我一命,我已知足了。”不归撸起白袖,任凭袁媛取了小刀划破小臂取毒血。
小刀轻化破肌理,不归见袁媛大气不敢出,便找话题:“夫子知道这忘春是哪来的么?”
袁媛用药皿接过血,头低得更厉害了:“这些事……我也不知道,依稀听过,仿佛是很多年前,皇室从哪个得道和尚手中得到的。”
不归轻笑了一声。制诡毒的和尚,哪来的得道?于是附和道:“这毒专攻人心的七情动气,确实高深。”
“我依稀也听过同样的话。后来又听人半真半假地解释,据说那和尚专于坐道,凡心难除,自制了这东西来束缚自己。不为取人性命,断七情而已。”袁媛包扎好不归的手,“殿下染的程度较浅,只要不到心脉,一世收心敛性,配上解药,也能与常人无异。”
不归放下袖子,不接自己的医嘱,还在挑和尚的茬:“套着个克制七情的笼子,照样还是困顿方寸红尘。这和尚修了个假道,不如还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