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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了椅子上,瞧着自己的生母斜倚着,如同这二十多年每一日对他的浑不在意,他打量她,近天命之年的女子鬓边早生华发,即便保养再得宜,却也不似记忆里一颦一笑的光彩照人了。
乔翎看着自己并不亲近的儿子,勾唇颔首,颇有些意外,“他们说你病了,不然哀家想,你早该来兴师问罪。”
他自顾自看着她,母子二人相似的眼眸中压抑了所有的情感,这些年不被疼爱的,不被好生珍惜爱护的,这些太深沉的情绪似深海的波涛,翻涌在他波澜不惊的面容之下,“朕奉母后于慈宁宫安养天年,当初母后助朕夺得帝位要的条件,朕也都一一达到了,为何不能容下一个稚子?”
她像是听到了极有趣的笑话,“稚子?当年皇帝何尝不是稚子,哲圣陈皇后,与先帝废太子连城,何尝不看轻皇帝是稚子?孝昭懿太子有钟离氏一半血脉,皇帝既答应了哀家扳倒钟离家,皇后又将钟离郁文的死都算在哀家头上,将来若是颠覆了社稷朝堂改姓钟离也未可知,怎可养虎为患?”
他了然地笑了笑,唇边本是好看的梨涡溢满了薄凉之意,二十多年头一回不加遮掩道,“母后这番话,看似字字句句为了朕,实则不过是怕着将来砚离与皇后掌权,东厂又不再受母后控制,便再也碰不着朝政的边儿了罢?”
乔翎怒极反笑,冷冷靠在榻上对他抚掌讥讽,“斩草要除根,哀家当初就该一鼓作气,除去钟离氏这个祸害,也不至蛊惑了皇上这么些年,到头来跑到慈宁宫为了个死人与哀家不依不饶。”
他再难压抑,眸中怒火喷薄而出,伤痛至极的面庞显得扭曲,“死人?砚离在母后心中,怕是从来没有半分地位罢?就如同你从没有将我视作你的儿子,又如何晓得砚离是你的亲生孙儿?皇后这些年如何待你,可有过半分僭越不敬?上一辈的仇恨过节她甚至不曾与砚离提及半分,是你心中有鬼不肯放过她们母子,便将我生生逼到家破人亡!”
乔翎被这个打出生以来,便未与自己说过半分真心话的儿子震在当场,她看着他抿唇不语,连烁转首不再看她,兀自嗤笑了一声,“虽说帝皇家无骨肉亲情,可做得到母后这般的人,也实属少有。”
太后不愿再被他压制地哑口无言,便强撑着冷笑,“皇帝如今求不着哀家,便可以这般肆无忌惮,皇帝莫要忘了,若是没有哀家,你这个帝位如何……”
他却如同鬼魅一般双目赤红,高声打断她,“是啊,若不是朕的母后与东厂关系非同一般,如何号令得动三任东厂提督为了你肝脑涂地?若我不是你的儿子,如何借得东厂的光登基称帝,是不是?”
她浑身震颤,未想到连烁便将她心底一生的隐痛诉之于口,伸出手指一横,只怒喝道,“你给哀家滚!滚出去!”
他起身走近几步,看着她的眼觉得讽刺悲凉,语气笑容俱有几分骇人,“你这一生,从未在乎过父皇与我,对不对?”
他瞧见她面容缓缓破碎,难堪与泪意渐渐爬上她皱纹丛生的眼角,他愈发觉得可笑,“也只有在提到那个人的时候,你才是有感情的。除此之外,你已经完全沦为政权的奴隶了。可你这么爱、这么在意的东西,我却要拱手送给你最恨的人。”
太后的双眼一瞬睁大,咬住下唇摇头,不可置信道,“你疯了!哀家手中还有旧部!不论是东厂的还是乔家的,你若是敢轻举妄动……”
他笑着握住她的手指,缓缓按着她手臂放下,看着生母的眼睛轻声道,“没有旧部了,你的亲信,你的势力,全都不复存在。自徐桥一行死在江淇剑下,朕早已教江淇架空了母后,母后却不自知,若母后肯放过我儿,朕也必不会这般绝情。可惜,你没有。”
乔翎挣扎着想要起身,额头上有青筋暴起,他看着妇人已苍老的姿容,忽觉万分无趣,不愿再多做纠缠,最后看了她一眼,不知是在悲悯她,还是自己这毫无寻常人家温情的一生,“往后,只要朕还是皇帝,母后仍旧是太后,只年岁渐老,凤体欠安,便安心在这慈宁宫休养生息罢。”
天鼎七年八月望,月坐中天,宫中难得星稀云低,阖宫招待琉球使臣宴饮罢,兰嫔挺着肚子早早便回了永和宫,帝后兴致阑珊,余下众人亦四散去了。
江淇陪着皇后缓步回了坤宁宫,眼前人止步昂首,瞧了瞧明月,主动对他开口笑道,“今宵酒醒,一襟风露,却只觉得有些冷了。”
她脚步踉跄一瞬,江淇稳稳扶住钟离尔手臂,便将身上披风解下,披在了她身上,浅笑无奈道,“娘娘方才多饮了几杯,酒气发散难免会冷。可是瞧见顺妃有亲族远道而来,触景伤情么?”
她所问非所答,手指拢了他绯色披风,宽大的飘摇在身后。只对月又眨了眨眼,偏头瞧着他,“人月两难全,有些太过圆满的事情,总觉得不够真实。”
他默了一瞬,她却又径自笑道,“想来如今翊坤宫内,贵妃这胎与兰嫔一般,也快到时候了罢?”
江淇颔首,接着她的话道,“辽东都司战事起,祁都督并未全力作战。兰嫔娘娘的兄长擢升两浙知府,两浙与辽东百姓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