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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的模样?巨车隆隆驶过,望者无不畏服,如此更是军心大振。为砥砺士气,他一路忍痛煎熬。强撑到撒儿都鲁时,足痛已使他寸步难行,近侍们合力驮负,皇帝才勉强下了象舆,被人移至大帐。
匆匆用了一顿便饭,皇帝便于军帐中召集诸人。此番随行者,除我与铁穆耳,安童、伯颜自当同行,还有南人叶李,也参谋左右。玉昔帖木儿早于皇帝出征,在撒儿都鲁驻扎多日,与叛军已有交锋。忽必烈刚至此地,就命人宣来玉昔帖木儿,询问近况。
安童、伯颜等人很快候至御前,不多时,连玉昔帖木儿也到了,却迟迟不见铁穆耳身影。病痛之中的皇帝,根本没有一丝耐心,当即怒道:“令皇孙即至御前,否则以军法处置!”
近侍应声而去,忽必烈靠在坐床上,一双脚痛得打颤,额头上冷汗直冒,脸色惨白,唇无血色。诸人看了,心下不忍,纷纷劝道:“陛下一路劳顿,又兼足疾发作,不如让御医先行诊治,待病痛稍缓,再议兵事不迟……”
“朕还忍得住!”他没好气地开口,又扬声问,“铁穆耳呢!?”
直等了半晌,才听到皇孙的消息。他几乎是被近侍抬进来的,众人见了,全部无语摇头,低叹不止。刚刚用饭之际,嗜酒如命的铁穆耳不知被谁灌了酒,醉得不省人事,饭后便晕在营帐里。直到御前,他仍然昏着,连皇帝也认不得了。
看他如烂泥一般瘫在脚下,忽必烈登时血气上涌,若不是因为脚痛,几乎要从榻上跳起来。他当即命人取来军棍,不顾众人劝阻,亲手惩戒,铁穆耳臀上结结实实挨了七下,终于清醒了。待看见祖父持棍而立,目呲欲裂的模样,几乎唬的失了魂,登时爬起来跪叩请罪:
“铁穆耳知错,听凭责罚,万望陛下息怒,以免有伤龙体!”
他酒醒过后,便迅速地冷静下来,老老实实请罪。皇帝却不肯轻绕,冷冷瞪眼,一记军棍又狠狠砸在他身上,喝道:“如何责罚!?你在军中饮酒,若贻误事机,按律当斩!你敢不敢当!敢不敢当!?”
铁穆耳嘴唇一颤,脸上血色霎时褪尽,干瞪着眼,咬唇说不出话,像是吓呆了一般。皇帝见他呆怔不语,不知想起什么,眼睛一酸,又欲坠泪,气闷地扔了军棍,一脚踹上去,毫不留情,指着他恨恨道:
“你这般样子,如何对得起真金!铁穆耳,你连自己都管不住,如何做人!如今,还要在叛王面前丢尽颜面?朕没你这个儿孙!”
皇帝颓然一叹,辗转着坐回榻上。他发泄一通,怒火消解了大半,心头只剩无尽的悲凉。祖孙二人无声对视,很快都潸然泪下。铁穆耳膝行上前,抱住祖父双腿放声悲泣:
“铁穆耳不孝,有负陛下。还望陛下给臣机会,立功赎罪,捐身国难,荡平乃颜!若陛下仍不解气,待靖定叛逆,陛下再斩我不迟!”
他凛然开口,并非酒后胡言,诸人闻之一震,待回过神,纷纷上前解劝。事已至此,皇帝无由再度追责,只狠狠瞪了铁穆耳一眼,告诫道:“朕不指望你阵前立功,只此一事,把酒戒了!若再见你烂醉如泥,朕必斩你!”
铁穆耳闻言一阵瑟缩,而后又挺直腰身,慨然应命。皇帝方微微点头,示意他起身。铁穆耳摸摸鼻子,小心退到一旁,噤声不语。伯颜见了,不禁一笑,复而想起什么,眉间生愁:“若是军士都有皇孙这般担当,陛下也就无需忧虑了。”
“此言怎讲?”忽必烈知他话里有话,眼神一紧,急问。
伯颜摇头不语,转顾玉昔帖木儿:“玉昔大夫,军中近况,还是您更为熟知,烦请为陛下详陈一二。”
玉昔帖木儿心下会意,轻轻颔首,也不推辞,立即应声上前。
第244章 冷雨
玉昔帖木儿上前一揖,回道:“臣率蒙古军先行至此,遭遇乃颜部将塔不台。两军皆为蒙古军,军士间互有戚属,及至阵前相遇,不问兵戈事,反而立马相对笑语,动辄释兵仗不战,逡巡退却。为防阵前倒戈,臣亦不便以军法严逼。连日对垒,无甚进展,白白耗费粮草。我军未及交战,已有倦意,多有将领请求退军……”
忽必烈从未料到这种情况。他出征时意气昂扬,随军诸将在皇帝的激励下,亦振奋不已,都将此战同社稷存亡连在一起。可对底层士兵而言,似乎不能理解此战意味着什么。在其看来,皇帝抑或乃颜,不都是蒙古人么?二者都是高高在上的皇族,离他们实在过于遥远。黄金家族为了领土和权位互相厮杀,于他们而言,不过同瓜分草场、争夺牧群是一样的道理。谁胜谁负,又有什么干系?而在此刻,对方军中还能看到同族亲人,他们亲切地向自己招手,全无敌意;而自己呢,却要对手足兄弟兵戈相向,实在没有道理。
而对皇帝而言,此战意味着权力、荣耀和尊严,意味着社稷稳定、国朝兴衰。除了乃颜,更有宗王心怀不轨却冷眼观望,伺机而发。皇帝强悍的姿态,便是对其有力的震慑。
可这一切又怎能为底层士兵所领悟?便是当真领悟,皇帝的荣耀也算不到他们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