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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伯颜忧心忡忡,正欲劝阻,皇帝已骤然起身,摘下头上宝笠帽,猛地掷于桌案:“此次出征,若朕不能得胜而处死那两个不忠的叛逆,朕绝不会再戴皇冠!”
此举无异于破釜沉重,百官不由惊怔,全然为皇帝背水一战的胆魄所震慑。殿内沉寂许久,而后轰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喊:“陛下必胜!陛下必胜!”
满朝大臣似乎都忘了刚才的龃龉,全部振臂呼喝起来。忽必烈望着激昂的群臣,刚刚的悲郁一扫而空:“朕向来厚遇诸王,以诚相待,乃颜却不念皇恩,兴兵伐丧,背天逆命,无道至极!为国朝存亡计,朕即日发兵征讨,必一举破之!”
皇帝一语,将此战的意义上升到国家存亡的高度,更激得群臣慷慨激昂,跃跃欲战。乃颜封地,位处大兴安岭一带,距国都甚近,实乃心腹大患;而海都称汗的野心一日未歇,窥伺已久。二王欲两路夹击,其势若成,元廷首尾难顾,的确是危亡攸关。
“陛下有此决心,吾辈敢不誓死效命?”伯颜慨然道,一时也感慨落泪,更引得群臣纷纷附和,“臣等悉从陛下差遣!”
皇帝举目环视,但见众人脸上都是意气昂扬,才满意地点头,他今日已着实疲惫,又嘱托伯颜几句,便将众人遣退。
皇帝仍留在殿内,望着群臣缓缓退出殿外。我亦一同告退,等到跨出殿门,心里忽而改了主意,猛然回身又趋至御前,叩请道:“父皇欲亲征平叛,儿臣乞请随行。”
他立时沉默,并未料到我会提出这样的请求。皇帝早年南征北战,从未将真金带在身边,更遑论我呢?他一时惊怔,皱眉开口:“征战岂是儿戏!汝去何为?”
他狐疑地望着我,一时又想起我适才顶撞之事,脸色益发不满:“你素来逞性,屡次忤逆,折朕颜面。带你同去?朕还不想被你气死呢!”
他说着说着,话里便带出几分埋怨赌气的味道。我心下一定,心知此事有望,便趁势道:“父皇虽有那木罕,却远在漠北,鞭长莫及;父皇御驾远征,身边不能没人侍奉。儿臣虽是女儿,也顶半个儿子!若要父皇一人出征,儿臣、儿臣……实在放心不下,您已七十有三了呀!”
我说至此处,忽觉满心凄凉:若是真金在世,若是那木罕在旁,他岂愿高龄挂帅,暮岁出征?忽必烈不惜年老,毅然亲身平叛,一是迫于无奈,无人可用;二为震慑诸王,以显宝刀未老。可这万丈豪情之后,又有多少难以道尽的悲凉和孤苦?
他是可恨可憎,却何尝不可怜可悯?此时此刻,我竟一点恨意也提不起来了。眼前的皇帝,只是一个痛失爱子的年迈父亲,只是一个为了捍卫皇冠和尊严,不惜代价誓死平叛的悲情君王。就连高高在上的皇帝,也难免被命运捉弄。眼下,他也不过是一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罢了。
在他犹豫的片刻,我下定决心,再度恳请:“儿臣说句不敬的话,眼下储位空悬,父皇以高龄御驾亲征,一旦有失,军中生乱,后果不堪设想。待到那时,除了儿臣,还有谁能为您主持局面?”
他遽然抬眸,瞳孔猛地一缩,锐利的寒光刺得我无法直视。我仍是忍住恐惧,一点一点对上他的眼神,直到他屈从于理智,无奈应允:“朕便依你一次——仅此一次!”
……
四月,乃颜公然反叛,联合诸王势都儿、火鲁哈孙、胜那合儿、合丹等人,从东西两路,联兵作乱。
忽必烈早有准备,得此消息,行动异常果决。不到一月时间,他已秘密集结两京附近军队四十万,包括五投下蒙古军团和汉人诸军;并令运粮万户从海路向辽东运粮,以保粮草供应。
西北方面,皇帝遣使说服诸王纳牙忽,劝其勿与乃颜合谋反叛,同时急命那木罕抽调漠北兵马,部署在海都东进路上的要塞关口。那木罕手下大将土土哈,奉命急行军七昼夜,终于截获举兵而来的叛王也不干,在孛怯岭将其一举击败。至此,漠北有那木罕驻军严防,西道诸王的威胁被暂时消解。
朝内事宜,忽必烈悉数委任桑哥,令其坐镇朝中,主持政事,确保后勤供应。钩考依旧照行不误,问责中书省一事却暂且搁置。其余朝廷要员,御史大夫玉昔帖木儿率蒙古军先行出征,安童领四怯薛随御驾同行。除了我,忽必烈将皇孙铁穆耳也带在身侧,授以一队军马,随行策应,以作历练。
诸事安排妥当,五月十二,皇帝从上都出发,挥师辽东,直指乃颜封地哈尔哈河大兴安岭一带。待到六月,御驾至撒儿都鲁时,已隐约嗅到叛军的踪迹。
此次,皇帝乘象辇亲征平叛。四头巨象驮负的大车浩浩荡荡驶过原野,如一座移动自如的宏阔殿宇。前后有怯薛和仪仗队扈从,气势恢弘,让人生畏。
象舆虽气派豪奢,却不比骑马方便,遇到山口狭窄处,皇帝不得不换成二象驮负的象辂。他不怕繁琐,做出这般姿态,不止为了震慑叛王,更因痛风发作,迫不得已。行军途中,忽必烈宿疾复发,严重时足部肿痛难耐,乃至心悸头昏,根本无法骑马。
皇帝坐在象舆中,重重帘帷下,众人哪里能看到他病痛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