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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准备车马,赶往东宫。一路悬心,忧惧到了极点,却是百思不得其解:真金生病,却何至如此?体弱如我,将养几日,不也好了吗?
忽必烈下命停止钩考,果真不再追究表章一事。可是真金自那日觐见无果,回来便是一病不起。待我得知时,已然病重。
时已隆冬,虽是晴日,东宫里处处仍覆满残雪,偌大的光天殿显得空荡萧瑟,平日拜谒太子的宾客再也不见,只余少许宫人在柱廊下无声穿行。
我来至真金寝殿,只见答剌麻八剌和铁穆耳二人守在外间。长子甘麻剌去年奉命驻守漠北,至今未能赶回。余下两个弟弟,突逢惊变,茫然无措,一双双眼睛俱是红肿。
答剌麻八剌毕竟年长,见我过来,还记得寒暄。我见两人的凄清模样,心中绞痛,忍不住劝道:“太子的病总能好起来,你们何至于此?把自己熬垮了,又有何用呢?”
“姑姑说的是。”答剌麻八剌啜泣着,擦了擦面颊上的泪,转身又召唤弟弟,“铁穆耳!察苏姑姑来了!”
小皇孙却如丢了魂一般,伏在书案上一声不应,我不免担忧,走近前看他,铁穆耳这才认出我,而后嘴唇一颤,眼泪又啪嗒啪嗒地坠下来。
“你在作甚么?”我看他握着笔,手边压着书卷,一时不明所以。
铁穆耳闻声,赶紧用袖口擦干纸上的泪痕,颤声道:“我、我在抄诵莲华经。胆巴国师告诉我,只要能诚心抄录,便能为父王祈福禳灾,使他病痛自消……”
铁穆耳眼睛红肿,眼底却是乌黑,想必是熬夜抄经所致。他生性好动,不耐久坐读书,不想为了父亲,能诚心至此。我心里酸楚难言,更加担心真金身体,只是抚慰几句,而后便进了内室。
室内除了一个婢女,只有太子妃阔阔真守着真金。我悄声进来,被满室药味呛得咳嗽不止,只得退出去,待平缓下来,再度入内。
阔阔真面上尽是悲戚,仍勉强挤出笑意:“公主病愈不久,不好生养着,何必奔波至此?也多亏了公主,才能平息陛下怒火,妾还未及向公主道谢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拭泪。我闻言黯然,摆手止住她的话:“我只恨自己没能早来看顾哥哥……”待走到真金榻前,却见他正阖目而卧,应是服药睡去了。可那面容苍白羸弱,病气环绕,憔悴得如同苍老了十岁,我终是忍不住掉下泪来。
“太医怎么说?”我抿了抿眼角,低声问。
阔阔真嘴唇一颤,无声摇了摇头,不发一言,我只觉一颗心遽然坠到谷底,遍体生寒:“陛下知道么?他可曾来过?”
她仍是摇头,眼中是冰冷的绝望:“太子不愿让陛下得知此事,妾只能依从。”
我气得几欲跺脚:眼下这般情形,真金还要任性?而那冷心冷情的父亲,竟因为权位,对病重的儿子不闻不问吗?
“我去找皇上,必让他找来最好的医官。太子的病无需忧虑……”
一下定决心,我拔脚就往外走,连阔阔真也阻拦不住。刚出了内室,却见两位皇孙都无声跪伏于地,外厅内一派肃杀的气息。
忽必烈刚刚迈入门内,一言不发地望着我。
我匆匆问礼,便退至一边,他见我眼里含泪,脸色也是一沉,不说话,也不等人通传,大步跨入内室。阔阔真未料皇帝突然造访,慌忙下拜。忽必烈轻轻摆手,示意她起来,缓步走向太子榻边,待看见他身下的织金褥垫,不禁勃然变色:
“这是内廷织物,汝何敢私自支取?朕力倡节俭,汝竟逆命而为,用这豪奢之物?朕以汝为贤,如今观之也不尽然。”
皇帝虽是低斥,阔阔真也被唬的失魂,当即又跪倒下来,连声请罪:“陛下恕罪!太子病中,体弱畏寒,妾想这褥垫能隔绝湿气,遂取来用。一切都是妾自作主张,妾愿自担罪责!妾……妾这便取下来……”
阔阔真声音低弱下来,也是在试探,但见皇帝无动于衷,只一副观望的姿态,只得上前去取,而太子仍在休息,她又不忍惊扰,一时进退两难。
皇帝仍不作声,摆明了要为难太子妃,试其诚意。我哪料他冷酷至此,一时气结,上前拦道:“父皇那一套还是省省罢!眼下是何光景?太子病重至此,陛下竟还吝惜区区褥垫?您心里究竟有没有这个儿子!”
气怒之下,我口不择言,只图一时痛快,阔阔真听了,脸上血色全无,只一个劲儿地叩头请罪。皇帝被我当面驳斥,恼恨得无以复加,刚要发作,就被我冷冷驳回:“您自己看看太子的病罢!”
忽必烈咬牙忍了半晌,才把这股气吞回去,黑着脸上前,正欲探视,哪料真金早被惊醒。他睁眼辨认半天,才知是皇帝,激动之余,几欲坠泪,当即强撑起身,欲下榻行礼。忽必烈见他病体支离,失悔不已,不忍卒视,生生按住太子,让他免礼。
“你病成这样,还折腾什么?好生躺着罢。”忽必烈挪开眼睛,一时竟不敢看他,太子却直勾勾地望过来,枯索的眼睛异常发亮,让人心惊:“阔阔真是为了儿臣才取这褥垫,这事怪不得她,陛下若怪,就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