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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至角落处安顿下来。我浑身仍抖个不止。
眼睛半晌都难以睁开,似有血流漫过,淹得目中滚痛。这浪头猝不及防地打来,砸的我六神无主。近乎十年的等待,到如今仍是茫茫无期,连普颜忽都都已改嫁,我只一味苦等,一心以为他早晚会回来,却从未想过这种可能。
“你若敢……我、我……”
我含泪自语,抬眼望着昏暗无光的天幕,心中惘然无措。无边的风雪中,泪水悄无声息地滴落,北风声势磅礴,呼啸不止,夹着雪花涌来,那冷凝的泪滴,已不知被卷到何处去了。
他若真是同样的命运,我将何以为继呢?这世道便如此狠毒,不给人留一丝念想,哪怕只是一厢情愿的虚妄?
耳畔的狂风仍呼号不止,这一场大雪似乎永无尽头。
我立在雪中,眸色慢慢变冷,万千念头纷纭袭来,也只化作无谓一笑:
若果真如此,我也只能走下去。别无选择。
第220章 人心
我回宫时,皇帝犹在大殿等我,中书右丞相和礼霍孙侍立在侧,另有一臣子一同陪侍,却是南人降将管如德。
忽必烈孤身立在门口,举目眺望着殿外远天,静默无语时,显得心事重重,像一座尘封多年的石雕。
“父皇?”我轻身唤道,声音低得几不可闻。他闻声望过来,见我眼睛犹红,无精打采的模样,不由皱眉:
“怎么?文天祥受死,你也觉得可惜?”
我闻言一怔,垂下眼眸没有回应:那些心事怎好当众言说?
他见我吞吞吐吐,益发不满,和礼霍孙见机,插言道:“公主有所不知,刚刚陛下还遣使赶赴刑场,想留文丞相一命,可惜还是晚了……”
我霍然抬眸,恰对上皇帝深沉无波的眼睛。他幽幽望着我,眼里似隐着万千狂澜。我冷冷一笑:“父皇可是后悔了?”
“呵,后悔?”他抬抬眼皮,惫懒一笑,眼底泻出一丝哀伤,“多少有些罢。可是又能怎样?纵然留他活命,也是抵死不降,白白给朕添堵!”
他摇了摇头,忽又自语般:“朕只是不明白,这个酸秀才一心认定他的故主,朕就不配做他的主君么?”
他沉默有时,在这空当,谁也不便插言。而后皇帝又突兀开口:“管大人。”
那南宋降臣本沉默立于一旁,此时得令,立即上前一步,就闻皇帝又道:“你说说看,朕何以得天下,宋何以亡?”
管如德沉吟片刻,看看皇帝表情,才小心回道:“陛下以福德胜之,天命所在也!”
“呵!”皇帝短促一笑,白了他一眼,似是不屑又似自嘲,管如德登时面色窘迫,识趣退下。皇帝也不再追问,只是转而看向和礼霍孙,满面疑虑:“朕闻江南百姓怨声沸腾,对朕行事颇为不满,惟思大宋旧政。宋既得民心,又胡为失国?”
眼前这个蒙古儒相听到皇帝的问题,并未觉得刁钻,只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回道:“赵宋爱民之道有余,用兵之道不足,率为边将误国卖降。而昔日阿合马当权,敛财之道有余,却罔顾民生,大事搜刮,扰攘天下,为害江南尤甚,惹百姓怨怒,让陛下蒙羞。陛下今日若决心革除弊政,再得至元之初的为政气象,江南百姓又怎无诚心归附之理?”
“至元之初呵,那是安童的功劳!”皇帝双目一瞬不瞬地望过来,登时洞穿他所有心思,“和礼霍孙,朕以汝为相,汝能以安童为楷模,尽心理事,让朕高枕无忧么?”
“臣……”和礼霍孙愣怔片刻,才自谦道,“臣鲁钝,不敢比肩贤相,唯有竭尽所能,以报陛下圣恩。”
忽必烈觑眼打量他片刻,兀自转身,往宫殿深处走去,口中喃喃不止:“安童……那木罕、那木罕……我的那木罕啊!……”
我的心像被猛地撞了一下,一时忍不住,泪水又潸然欲落。不知为何,皇帝似能感知我的心事,忽而转身,向我招手:“察苏,你进来陪朕坐会儿。”
我含泪点头,正欲抬脚跟上,忽闻殿外一叠声的脚步传来,有人高声奏报:“陛下!”
可有急事?我立时生疑,皇帝也闻声驻足。那怯薛歹得令,疾步趋到皇帝跟前,奉上一道书信:“陛下,是、是西北传来的!”
忽必烈脸色一沉,也不作声,接过信几下扯开,读着读着,双手便止不住的颤抖,脸上似喜还忧,嘴唇哆嗦着,不多时,双眼就酿出一汪泪来。
见皇帝情绪失控,和礼霍孙等人都小心立在一侧,默然不语。我心下莫名的激荡,不待他开口,已搅起满腹波澜,颤声问道:“父皇,可是……?”
书信无声飘落,忽必烈望着我,双目滚泪:
“察苏,你哥哥要回来了!”
*
那木罕归来,是半年之后的事了。彼时皇帝已移驾上都,召见自己的小儿子,也是在上都城外的草原大帐上。
听到这个消息,我骑马一路疾驰过来,到皇帝帐前才勒住缰绳,跳下马掀开帐帘就欲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