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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家思坐拥珍宝无数,没有护国良将,江山和珍宝还是拱手让与他人。南宋千里江山,伯颜都奉与陛下,毫不居功,岂会私藏区区宝物?”
皇帝半晌不语,脸上的怒火渐渐消弭,他不愿正面回应,仍是疾言厉色,强词反驳:“夺取蛮子国土,乃是史天泽之功,伯颜一个没根脚的奴婢,又有何勋劳!”
他双目通红,像一只恼羞成怒的老兽。强悍的外表下,却是一颗猜疑不定患得患失的心。他对权位有着天然的敏感和独占欲,容不得丝毫侵犯。
我摇头一笑:“这里不是朝堂,父皇何必说这些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史丞相刚到江南便病殁了,这笔功劳怎么算也算不到他头上……”
他见我笑着,忿忿瞪我片刻,一腔怒意再也泄不出来,只是扭身而坐,沉默不语。我明白他在犹豫,便趁势上前,伏在他身旁,好言劝道:“这江山是父皇的江山,儿臣是父皇的女儿,难道不为自家着想?只是江南虽平,西北未靖。禾忽之乱平息了,海都、笃哇却非善类,会不会卷土重来也未可知,国朝还多有用到伯颜处。儿臣只怕父皇逞一时之怒,冤枉了忠良,做出自毁长城之举。即便伯颜真的有罪,无非降职责罚,之后戴罪立功也无不可。父皇是在担心什么呢?担心他的忠心么?他一个无根脚的人,官职名号全赖父皇赐予,若有异心,父皇还怕拿捏不住么?”
我这话说的露骨,直陈皇帝心底的隐忧。阿合马再诬陷谗害,不过是逢迎上意,忽必烈有意的警诫和敲打才是根本。阿合马罪状昭昭,仍横行朝野,若要论罪,哪里还有今日——这一切的一切,说到底还是皇帝的意思。
我不再说话,留出空间给他思考。老皇帝闭目想了半晌,终是沉沉一叹:“玉昔帖木儿、爱薛也曾苦劝,力保伯颜。而他是否有罪,还待详查。朕也想信赖伯颜,但朕眼里也容不得沙子!”
“既然有人上奏,自是要详查。只是何必将他系于狗圈?伯颜昔日丞相之尊,今日却得这等落魄境地,说出去怕是要让宋人耻笑!他不是供陛下取乐的鹰犬,而是征战一方的三军统帅,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啊!父皇不顾念伯颜,便不想想别速真和帖木伦姨母么?”
我恳切相求,一时不忍想象困顿在狗圈的伯颜是什么光景。皇帝静静审视我半晌,终于松动:“你回去叫别速真放心,朕会命人将伯颜放出狗圈,只是他仍是戴罪之身,这罪案先递下去查罢。”
……
皇帝授意有司查明伯颜一案,不久便有人呈献玉桃盏,阿合马一说实属诬陷;至于滥杀丁家洲降卒之事,阿合马欲逼迫伯颜部下作伪证,也未得逞。这几桩罪名子虚乌有,皇帝不得不承认冤枉了贤良,为了表示愧意,释放伯颜当日,皇帝特亲临现场。
时已近夏日,天气燥热,蚊虫滋长。烈日炙烤着粗陋的狗圈,两只獒犬正懒洋洋地倚在栅栏下,眼皮也懒得抬。食盆里的腐肉上蚊蝇嗡鸣,獒犬的粪便四处散落,在高温下更是恶臭逼人。
别速真看到这般场景,眼里止不住泪流,未及皇帝允准,提起袍子便奔向狗圈,怯薛歹阻止不及,连忙制住两头闻声咆哮的巨犬。小妇人沿着栅栏边沿搜寻着,一边流泪,一边哀声呼唤,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她失望之余,跌坐在栅栏之外,捂着脸痛哭失声。皇帝见状,脸色一白,也忙命人进圈寻人。我顾不得什么,疾步奔到别速真身边,把她搂抱进怀里。
“别怕别怕,”我连声安慰着,因为担忧,心也跳得急促,“陛下这就命人释放伯颜。”
“救他、救他,我怕……”她泣不成声,眼睛满是泪珠,几乎睁不开眼。
“放心罢。”我沉声道,给她拭去了泪水。目光也望向栅栏门口,怯薛歹搜寻一番,终于从圈内土坑里找到一人,用担架抬出来。
伯颜被抬到御前时,皇帝也不禁愕然,空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眼前的人衣衫褴褛,满身血痕,活像个乞丐,哪里有得胜回朝时的凛凛威风。别速真却不嫌脏污,扑到他身边急声唤了几句,那人紧闭的双眼才微微睁开:
“夫人……”
伯颜气息微弱,铁打的身躯也经不起这般折磨,他身上血痕遍布,似是与獒犬搏斗留下的痕迹,因为炎热,伤口大多化脓,有几处已经溃烂。这些还不足以摧垮他的意志,对皇帝的失望和愤懑才真正使他自暴自弃,心灰意冷。
忽必烈眼里闪过一丝愧色,看着伯颜一身狼狈,虽微微皱眉,还是耐着性子俯下身,安慰道:
“朕轻信谣言,险些冤害忠良,丞相受委屈了……”随即扬手传唤御医。
伯颜身体虚弱至极,说话也异常吃力。他满脸血污,几乎看不出模样,唯有一双眸子仍是炯炯,盛放着冷淡疏离的笑意。
“呵……呵……陛、陛下又做错了甚么?臣、臣本是没有根脚的人,本该置于没有根脚之处,栖身狗圈,再合适不过了。只、只是阿合马横加诬陷,臣、臣实不能忍。为、为陛下建功立业,不、不应有罪……”
他勉力说着,话里不无怨怒,因为用力,牙槽似被咬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