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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已命尚食局备下江南糕饼甜点了。好生用罢,不要饿了肚子。”
我在一旁无声观望。忽必烈夫妇对宋主可谓礼遇,所行也是发自真心,不似作态。遥想前朝,北宋君臣后妃被掳北上时,并无这般优待。面对降国君臣,忽必烈所为称得上宽厚优容。
我默默想着,也不知这北上朝觐的宗室中有无宋国公主。可这些灭国覆家的公主,纵然再得优待,失了自由身,怕是连寻常人家儿女也不如。这样的命运落到身上,她们也不得不用纤弱的身体来生受。山河沦丧,这些无辜女子却又做错了什么?
察必和真金敬酒后又安抚了几句,便离去了。我想到自己身份,依礼也应该敬酒,便执杯上前。全氏和幼主又连忙行礼,早被我扶起:“夫人何必拘礼?”
说罢,也端起酒杯递与她:“夫人不妨赏个薄面,为我饮下这杯。”
全氏并无犹豫,谢恩后就端酒至唇边饮了起来。她似是饮得急了,脸颊已是一片芙蓉色,眼梢也是泛红。我见她饮得艰难,一时后悔,抬手止住:“是我疏忽了。夫人路途劳顿,今日又连番饮酒,身子哪里吃得消?这酒略沾便好,不必强饮。”
她见我体恤,迟疑片刻,才放下酒杯,默然对视我的面容,片刻后竟忍不住泣涕出声,小皇帝见母亲这般,慌得呆住了,只用小胳膊抱紧母亲身体,奶声呼唤:“母后,母后!”
“你要记住,从今往后,不得叫母后!”全氏厉声喝止,强忍住眼泪,扶着小皇帝的肩膀切切叮嘱。小皇帝见母亲神色严厉,也不敢多问,却又不明其意,只是委屈无声地盯住她。母子对视片刻,终又忍不住抱头哭泣。我任他们哭了一会儿,才劝慰道:“事已至此,夫人切不可太过伤怀,还需以身体为重。日后有事,不妨说与我,我总能尽一份力的。”
“公主体贴,臣妾感念在心。圣眷隆厚,臣妾并无不便之处……”
我无声看了她片刻,不再多言,嘱咐左右照顾好这母子二人,也提步走了。
……
待宴饮结束,已至夜里,诸人各自散了。侍者却又通传皇帝叫我去后.庭。我稍稍拾整,来到忽必烈的暖阁,却见母亲察必也在。
我刚一进门,还未及问候,就被满室珠光晃花了眼。夜里光线晦暗,更显珠宝璀璨夺目。杂陈于阁中的,正是伯颜命人从临安海运而来的南宋珍宝器物。金银器具、字画典籍、瓷器香药应有尽有。赵宋皇室以风雅传世,府库典藏自是不俗。蒙古征战千里,所经之国无数,忽必烈眼界宽广,寻常宝物并不入眼。眼下却满心喜悦地打量着这些珍宝,忍不住啧啧称赞。
母亲却只袖手坐在坐床上,沉默不语。自白日以来,她就郁郁寡欢,我也疑惑不解。忽必烈仍是掩不住的喜气,负手踱到察必面前,又望望我:“这都是宋国皇帝攒下的宝贝,如今归了朕,也便是你们的了。你们母女看看,有什么中意的,尽可拿回去摆设……”
我惊讶于他的慷慨,稍稍一想,便明白了些:眼下宋室北上归降,西北禾忽之乱业已平定,日本那里也派出使者;其余未平定的州郡,继续用兵便是了,也不过是个时间问题……忽必烈的确无甚烦扰。南宋疆土已尽握掌中,区区宝物还算得了什么。
如此一想,我便上心打量起这些杂陈的珍品,不意母亲却忽然开口:
“妾谢过陛下赏赐。这些宝物,不过宋人贮藏以备子孙之需,然子孙不能守,而今归于我家,妾何忍取一物!”(1)
忽必烈闻言,拊掌大笑:“南家思沃土千里,亦不过是宋太.祖遗于子孙之物,南宋君臣守不得而尽归于朕。察必,依你之言,朕更不忍心取他人尺寸河山了!”
察必见他故意曲解,颇为懊恼,蹙着眉头不再说话。母亲虽也日渐年老,但经年沉淀的风韵,却随岁月流逝而越发动人。忽必烈静静端详她,心下欢喜得不行,在她低眸间,悄悄上前一把揽住,在她耳边低声笑道:“这是朕的好事,也是你的好事。这么多年你陪着我,风风雨雨都过来了。如今海内一统,朕心里高兴,也想让你跟着高兴。今日你却为何闷闷不乐?”
他言语真挚,神色温和,全无君王的架子,俨然寻常夫妻间的闲叙。这样的他却是极少见的,我心下震动,只默默在一旁看着,凝视他的一举一动。
察必任他搂着,静默半晌,终于轻轻倚在他肩头,叹声道:“陛下有如此功业,妾哪里不欢喜?妾只是不敢忘记欢喜之后的隐忧。自古未有千岁之国,不知陛下打下的江山,子孙能否守得住呢?妾只望这样的事不要落在自家子孙头上……”
“你呀,想的却是长远!”忽必烈越发拥紧她,脸贴着她的脸颊,低语道,“朕纵有心,也只管得二世三世,百年之后的事,朕也管不得。只要真金能继承父志,朕帮他慑服诸王,也放心把社稷交托于他。孙儿辈呢,答剌麻八剌最有气象,铁穆耳这小子也好,只是嗜酒的毛病改不了……”
察必见他提及了儿子孙子,渐渐心安,两人低低絮语好一阵儿,才想起久立一旁的我,颇觉尴尬。忽必烈缓缓抬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