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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荷叶,色苍苍,老柄风摇荡。减了清香,越添黄。都因昨夜一场霜,寂寞在秋江上。”(1)
她的气息不似前番那般平稳悠长,唱腔也显滞涩蹇拙,配着这曲辞,更添了几分凄寒愁苦。再看佳人俏丽的面庞,哪能让人联想到苍败枯黄的干荷叶呢?也不知她缘何唱这首曲子。
史彬却是一字不漏地认真听了,末了不禁皱眉,却仍是微微一笑,“宁娘子似乎很喜欢刘太保的散曲,”沉吟片刻,又道,“可娘子锦绣年华,为何以‘干荷叶’自居?又有谁会让你‘寂寞在秋江上’?”
他状似无意地一问,云轩儿听了,面上蓦地一红,局促间不知如何回应。卢挚摇头轻笑,而后为其圆场:“暮秋时节,触目伤怀,宁娘子想必是有感而发了。”
史彬听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卢学士是厚道人。”说着,举着酒杯轻轻一摇,“不如为我唱一曲卢学士的《沉醉东风》。”
他直接点了歌名,也不问云轩儿是否知道曲辞。卢挚听他点了自己的小令,忙谦辞了一番,那边云轩儿已调好调子,轻启檀口了。
她这次平静多了,声音慢慢变得悠缓,宛如深涧中的清泉一般,幽绝出尘,又恢复之前的恬淡意态:
“挂绝壁松枯倒倚,落残霞孤鹜齐飞。四围不尽山,一望无穷水,散西风满天秋意。夜静云帆月影低,载我在潇湘画里。”
一曲唱罢,诸人纷纷叫好。卢挚也赞不绝口:“娘子果然是朱娘娘之高第。拙作平淡无奇,娘子一曲,竟似唱出一副画来,让人顿生萧然满目之感。西风秋意,云帆月影,尽在其中了。”
“既然如此,疏斋要如何答谢宁娘子?”见席间气氛重新活络起来,廉希宪也趁势揶揄道。(按:疏斋,卢挚的号)
卢挚哂笑一声,“廉公又在给我出难题了。”
“依我之见,卢学士不如回赠宁娘子一首小令,两厢齐美。”史彬笑着插言。
“甚好!”不等卢挚婉拒,廉希宪已一口应承下来。卢挚无奈,摇头笑着,目光微凝,似在酝酿着新曲,不出半刻,便扣着酒案,轻声吟诵出来:
“红绡皱,眉黛愁,明艳信清秋。文章守,令素侯,最风流,送花与疏斋病叟。”
是一首《梧叶儿》。他缓缓吟罢,诸人齐声叫好,又道:“宁娘子可否试唱一曲?”
云轩儿也忙着起身拜谢,待坐定,沉吟片刻,开口唱了出来。她心思灵慧,只消一遍就记住了曲辞。诸人听罢又是一番赞赏:“妙曲与佳人,两相辉映啊!”连史彬也忍不住啧啧称善,脸上露出嘉赏的笑意。
而后,诸人又举杯畅饮,米里哈也应邀唱了几曲。几番过后,廉希宪渐渐不胜酒力。卢挚见状,便道:“廉公若乏了,不如稍歇片刻,吾等可在园中一游,也好散散酒气。”
“也好。廉某怠慢了,诸位见恕。”廉希宪也不客套,说罢,唤上奴仆,让其陪伴诸公游园。史彬却挥手拒绝,“无需下人跟从,且由我等随意罢,更自在些。”
廉希宪由奴婢扶着去了后堂歇息。卢挚其实无心闲逛,也寻了一处堂屋暂歇。史彬依旧兴致勃勃,从酒席上起身,来到白瑀身边,同他闲叙一番,言语颇为亲近。白瑀却始终对其礼敬有加,并不逾矩。
听卢洵说,白瑀的叔父白朴与史彬之父史天泽相交甚笃,白瑀和史彬之前虽未曾谋面,但看在父辈的交情上,多少有些情分。然而,情分是情分,两人身份相距悬殊。光是这份差距,就能隔越人心了。
白瑀似乎有些中酒,越发沉默寡言。史彬见其意兴阑珊,便也不再多言,信步往堂屋外走,经过云轩儿身边时,俯身低语了一句。云轩儿面色一红,迟疑片刻,轻轻点了点头,放下琵琶,起身小步跟在史彬身后出去了。
白瑀看着二人背影,眸光一黯,握紧酒杯,久久不语。我担忧地看看他,一时也无从劝解。卢洵过来,轻轻推了推他的肩:“梦石,你醉酒了?起来,陪我出去走走。”
也不等他答应,便将其拉起来,而后又向我笑道:“子清兄也一道来罢。”
“嗳。”我应了一声,起身整了整衣襟,跟了上去。
时景萧条,万柳堂前的水塘显得越发幽碧,干枯的荷叶寂寥地覆在水面上。堂外株株柳树残叶枯黄,枝条凋零,愈显萧败。我们三人一时无言,只是循着园中小路一径走着。举目一望,荒冷的秋风凛凛袭来,不远处的山壁上枯松倒挂,天色苍茫,满目秋意。
卢洵知白瑀满腹心事,小心地避开了敏感话题,只是说些无关痛痒的事:“今日席上那回回娘子,歌喉甚是婉转动人。性情也是有趣得很。”
“哦?”白瑀漫不经心地应着,“你与那回回娘子素未相识,怎知其性情有趣?”
“观其言行便知了。”卢洵笑道,“诸公夸赞四姐技艺,四姐只是一味谦辞;夸赞米里哈娘子,她却坦然受之,还主动再唱一曲。别人的评价,我看她并不在意,她只是喜欢唱曲罢了。”
“米里哈娘子天性纯朴,无媚骨。”白瑀举目望着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