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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悯和忧郁:“所以说嘛,我们虽然被强盗洗劫得一无所有,却幸而留下一条命,这就是上帝赐予子民的最宝贵的福祉了;忽必烈汗虽富有四海,却对女儿不幸的命运无能为力……皇帝和乞丐,各有各的幸福和悲哀……”
小伙子还不甘心故事就此结束,探问道:“若是公主能平安回到中国,这次可汗又会把她嫁给谁呢?”
“谁知道呢?”马泰奥都仰望着天空,闲闲地接了一句,“哦,也许还会把她嫁到西边,畏兀儿部现在的首领也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呵!不过,我若是她父亲,大概舍不得吧……”
马可又追问了一些细节,才从这个蒙古公主的故事中回过神来。他没想到身边的我比他入戏更深,便慌忙把我从失神中唤醒:“喂!撒勒黑,撒勒黑!我们要上路了……”
我茫然地应了一声,几乎就在那时,对自己的命运做出了抉择。
……
一个月后,在阿力麻里的大营,我终于见到日思夜想的同胞哥哥时,他却没有心情看我一眼。那时,他的小妹妹远远站在一旁,耐心地等待他为波罗三人送别。我又庆幸又失落,心头也有一丝释然:粗心如那木罕,大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的小妹妹会以男装示人,会在他面前掩藏身份,会狠心不与他相认,会冷眼看着他为妹妹的遭遇痛哭失声。
波罗三人已经上路了,我也跟在他们身边,又在马背上最后望了那木罕一眼。六年不见,经过艰苦的磨砺,他已真正长成勇毅英武的青年,举止高贵,神态威严。
那木罕失落地望着我们一行远去的背影,终于不甘心地追上来,再一次打听妹妹的下落。尼科罗或是不敢把传闻当真相,或是不忍击碎他的幻想,只道:“只是听说公主遭遇了海都汗的军队。有人说她失踪了,也有人说被海都汗掳去了……我们并未听到更加不幸的消息……”
那木罕紧紧攥着双拳,颓然坐在马背上,仰头望着天空,突然发出一声悲怆的怒喊,胸腔剧烈地起伏,终于放声大哭:“我的妹妹,如果你还活着,我早晚会把你找到;若你已遭遇不幸,那木罕必定为你报仇!八剌虽然死了,你的仇人海都还在!察苏,你看着罢!等着那一天!”
我怔怔望着他的身影,心如刀割,终于狠心转过头,执鞭上路。而刚刚启程,几日前从那木罕军营里听到的消息便在心头挥之不散:八剌最终还是死了,察合台汗国无可避免地成了海都的傀儡。
……
关于这位汗王的死因,众说纷纭,尚无定论:有人说,在一个夜里,他的营帐突然被海都的军队包围,走投无路的八剌汗于绝望中惊惧而死;也有人说,他在一败涂地后向海都求救,却被这位背信弃义的安达用毒酒毒死……真相究竟如何,听故事的人并不关心。故事一讲完,升斗小民又开始为自己生计发愁。吃饱穿暖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帝王们的征战和阴谋,情仇和爱恨,权当故事听罢。
可是关于那位蒙古公主的故事,却远远没有结束。
……
我听着马可不知疲倦地猜想着察苏公主种种可能的结局,微微一笑,捶捶他的肩膀:“明天换个故事罢,我听腻了。不如说说其他的公主,比如海都汗著名的女儿——忽秃伦?”
小伙子眼睛一亮,开始根据自己的见闻酝酿新的篇章。在路上,有时我会见他在皮纸上草草记些文字,却不明所以,直到有一天才恍悟过来:他生来就有听故事和讲故事的爱好。我对此的态度也从冷淡变成了鼓励,并有幸成为他第一个听众。
怎能打压他的热情?毕竟日后那本风靡欧洲的游记还要传世七百多年。只是后人怎会知道,这本书里的故事,究竟多少是亲历的真相,多少是风闻的传说。可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他不把察苏公主的故事写入书里就好。
听完马可新的故事,我深深呼出一口气,驻马眺望遥远的东方。旭日初升,清晨第一缕晨曦亲切地抚摸我的面庞。天地之间,浩荡无尽,深远宽广。辽阔无边的草原尽头,也许正是新的开始。那里将有我全新的命运。
一切才刚刚开始。我深深地呼吸,握了握拳,嘴角露出由衷的微笑。
第163章 大都
至元十年,三月。此时据我遇见波罗一家已近一年了。
踏过宽阔平坦的大街,我不时驻足,好奇地观望。眼前这座城市,熟悉又陌生。我几乎难以想象它七百年后的模样。
这座城市,本名中都,由当今皇帝忽必烈于去年改名“大都”。而前年,也即至元八年,忽必烈正式确立国号为“大元”。历史教科书上的元朝也正是从至元八年开始。
过去一年,我跟着波罗一家从阿力麻里出发,今年三月才到了元大都,也即汗八里。
令波罗兄弟失望的是,大元皇帝忽必烈已于二月中旬北巡上都城。早在大都新城尚未建成之际,忽必烈就有在上都、中都两地巡幸的习惯。上都靠北,地势高爽,是避暑的好去处,也是皇室召集诸王的地方;大都靠南,是为冬都,用以捱过漫漫冬日的寒风怒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