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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枣红马,一遍遍对它说着“都兰”。小马儿聪慧,听了几次就温驯地点头了,还不时转头望望我。我看见它温和如水的眼神,一时心头柔软,便对着它遥遥喊了一声“都兰”,小马儿听在耳中,更是精神抖擞,前蹄一震,神气地抖了抖鬃毛。
我挥挥手叫马倌把它带走了,待阿兰回来,欲携她一同回去,却听见马场那边有人唤我。抬眼去看,一个年轻人已骑着骏马奔来,离我近些时才放慢速度,而后翻身下马,将马交给仆从,自己上前向我行礼。
“笃哇王子?”看着年轻人的脸庞,我心里稍感意外。
“父汗今日要去撒马尔罕城,特地遣我问询公主是否同去。”笃哇微笑着,礼貌地问道。
我这才想起几日前八剌的话,他竟没忘记。撒马尔罕是历史名城,我一直想一睹风采,当下痛快地答应了:“笃哇王子亲自相邀,怎敢推却?”
笃哇礼貌地颔首:“公主客气了。”待我收拾完毕,便引着我去八剌那里。
八剌虽然不喜在城内居住,但定期巡视撒马尔罕和不花剌两城,同城中的官员、显贵联络感情,也是必不可少。此次随行的人,除了他本人,还有笃哇和我,两个王庭大臣,几个通译和书记官,再就是贴身护卫和仪仗队。
他看见我骑着都兰前来,一下子就认出了那匹出自他帐下的良骏。眼睛一眯,里面是深深的笑意:“我送去的马儿你可喜欢?骑着可顺手?”
我拂了拂都兰的鬃毛,回道:“撒马尔罕的骏马果然和美酒一样不负盛名,难怪捏古速儿流连忘返。”
我一时不慎,无意中提起了捏古速儿,八剌心思缜密,立时脸色微变,盯住我的脸审视片刻,问:“捏古速儿流连忘返——那你呢?”
我避开他锐利的眼神,踌躇片刻,还是说不出违心的话:
“美酒再醇美,瓜果再甘甜,这里终究不是我出生的地方。”
“整个大蒙古国都是你父亲的领土,你却视此地为异邦!忽必烈合罕知道的话,会作何感想?”八剌卷起了马鞭,紧紧攥着,面露不满,咄咄追问。
我听了这话,微微一笑:“八剌汗此言若发自肺腑,我便心安了。”而后,把手按在自己的胸膛,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回道,“此心安处,即是吾乡。”
八剌被我轻轻驳回,愣怔了一会儿,回不上话,气鼓鼓地转过头,不发一言。我知道他只是好面子,并非生气,遂也不理会,只骑马慢慢跟在他身侧,一路观赏绿洲的风光。八剌见我意态悠然,更气闷地不说话,扬鞭抽了几下,走到前头去了。
我只觉得好笑,三十多岁的大男人竟也有孩子气。笃哇看父亲这般,也是笑着摇头,怕我被冷落,又驱马上前跟在我身后,不时跟我说着话,简单介绍撒马尔罕的情况。
我们骑马而行,靠近城郭时,便放慢了速度。撒马尔罕城位于泽拉夫善河南岸的高地上,附近皆是园林,水渠纵横,当年蒙古西征虽多有破坏,但在大臣麻速忽的经营下,农事开始慢慢恢复。城外尽是柏柳桃李,绿树成荫,只望着那一片浓密,便觉得身心清凉。还有密密的葡萄架,颗颗饱满的珠粒散发着甜蜜的芳香。农人们却停止了忙碌,见八剌过来,全都敬畏地跪在道路两侧,把头深深埋在了地上。
八剌排场盛大,前面仪仗队开道,后面侍卫护驾,中间还有大臣僚属陪侍左右。他那匹黑色骏马也像主人一样高傲,头高高昂着,眼里是骄矜和不屑的目光。
撒马尔罕的旧城毁于战火,眼下的新城虽不及旧日风采,也颇为可观。我们从外城南门而入,沿着土路,一径先前。城里也有浅浅的水流,环着内城流过,围成了弓形。内城和外城之间是市场和民居,本是商品汇集,贸易繁盛的地方,此番因着八剌的到来,少了很多喧嚣。商贩们都安分地守在自己的铺面上,恭迎这座城真正的主人。
少了喧嚷的集市让我多少有些失望,但看看商人们脸上的风霜,我还是能感受到来自异域的气息。高大的骆驼此刻跪伏在地上,百无聊赖地打着盹;铺面上的丝绸和宝石经阳光一照,安静地闪着耀目的光;来自阿拉伯半岛的乳香和没药,不经点燃,似乎都已熏出奇异的芳香。
我将目光慢慢收回,跟着八剌进入内城,入目的先是花园和民房,也有一些市场。内城较外城有序很多,地上铺的是石板路,平坦阔敞。再往城中心走,便见一个巨大的方形广场。广场周围是一幢幢华美庄严的建筑,风格各异,纷繁多彩。蓝色的圆顶清真寺,高耸的基督教教堂毫不违和地出现在同一座城里。还有回回教的经学院,大小不一的官邸。广场西北角的一幢大楼就是麻速忽的官署——别失八里行尚书省所在地。
我仿佛回到了当年的哈剌和林。那座世界都城也有眼下这般多元文化交相辉映的风采。不同的是,撒马尔罕更深藏着沧桑和过往,一座城便承载着一部历史。
我兴致勃勃地打量这些建筑。清真寺的圆形穹顶尤为耀眼夺目,蓝色瓷砖闪着蓝宝石一般璀璨而深沉的光泽,大门上细密的花卉藤蔓和回纹图案,仿佛讲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