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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忽必烈怫然大怒,“你竟敢如此忤逆!你又把朕看成什么?曲律的斤哪里不好,哪里配不上你!?”
忽必烈头一次当众对我发火,诸人见状,一时惊惧无语,待回过神来,才有年长的宗王上前劝解:“大汗息怒,公主年幼,一时冲动冒犯大汗,大汗且谅解她这一回……”他话未说完,就被忽必烈喝断:“住口!今天谁也不许为她求情!朕许下的诺言也断无反悔的道理!”
忽必烈的怒火把曲律的斤从悲痛中唤醒,他单膝跪下,恳切地为我说情:“大汗息怒,曲律的斤粗鄙无文,配不上公主,大汗切勿因我同公主置气。”
“少多嘴!你这副怯懦样子,怎对得起马木剌的斤?给朕拿出亦都护应有的气魄来!”他也不顾曲律的斤的颜面,厉声呵斥。曲律的斤被君威所摄,惶惶然低下头,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来。
我瞥了他一眼,又望向忽必烈,冷冷道:“曲律的斤王子身世潢贵,又秉亦都护之职,儿臣自知德薄才浅,品貌粗陋,不堪为良配。若父汗执意如此,恐马木剌的斤九泉之下难以瞑目。”
月赤察儿见我一意孤行,急的跳脚,急切劝我,被我一把拂开,如今既与忽必烈撕破脸皮,我心里也一时无惧,反而想看看他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忽必烈冷冷瞪了月赤察儿一眼,而后上前一步,低头望我,目光沉沉地压下来,语气也森然冰冷:“你是个明理的孩子,朕疼你爱你,莫要不识抬举!”
他这么说,是给我铺好台阶,抛出最后一个认错的机会,既为回护自己颜面,也为保全我的名誉。
可我偏偏就这么不识抬举。
平日的理智荡然无存,胸中只剩一腔怒气作祟,苦心经营多年积累起来的感情资本也一夕倾毁。抬眼望望忽必烈,他灰色的眼眸里波澜翻涌,脸上满是怒气和不解,还有浓浓的失望,我只觉得这个阿爸突然变得如此陌生,往昔的疼爱宠溺都化作泡影,仿佛我与他从来只是君臣,而非父女。
今日事已至此,我的苦心谋算已是竹篮打水,转眼成空。只是事情为何来得如此突然,竟不给我喘息的余地。还是忽必烈深知我的心思,早已做好打算,为的就是让我猝不及防……我突然不敢再想下去。
我凉凉一笑,悲哀和绝望铺天盖地般袭来,寒风凛然刮过心头,纵然头上骄阳似火,我的心也被吹成冰冷的荒原。念及安童,想起他今日的承诺,我又是悲痛交加,心神俱碎。
还真是天真!我和忽必烈,从来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却还一味地心存幻想。我自诩知他,其实从未看懂他的心思。他瞒我的,岂是一分半分?
“父汗原来就是这样疼我爱我,”我哂笑一声,摇摇头,心情竟慢慢平静下来,“儿臣愚钝,如今才明白过来。父汗深谋远虑,今日的婚事想必一早便安排好了。儿臣何德何能,能让父汗用心至此?惭愧惭愧。”言罢,望望忽必烈,嘴角还带着笑意。
他的眼里积满浓云,仿佛乌云压顶,暴雨将至,雷鸣前的平静,沉寂得可怕。我的心也突然战栗起来。
“啪!”清脆的响声在我耳边响起,我一阵眩晕,还未觉出脸上热辣辣的疼痛,就听他怒喝出声:“你今日醉酒,猖狂得过了!给朕滚回去!”
仿佛当众被扯下脸皮,我难堪地无地自容,沉默好久才缓缓抬头,周围诸人早已惊住,一时失语。曲律的斤愣愣地看着忽必烈,脸上布满了恐惧。月赤察儿和硕德也僵在原地,进退失据。
还是我最先清醒过来,这一耳光也彻底打醒了我。我茫然地点点头,喃喃道:“好,好……”没有去看忽必烈的表情,只是艰难地转过身,身体好像陷在泥淖里一般,滞涩难行,狼狈不已。
月赤察儿要上来扶我,被我轻轻地挥退了。抬起眼皮望望远天,日头不知何时已隐入云中,整个草原都黯淡下来。我一时胸闷,艰难地吸了口气,低头走出几步,忽然眼前一黑,直直栽倒在地。
……
也不知昏睡了多久,我再次醒来,是在自己帐子里。夏日的帐篷,开着天窗也不济事,草原上的闷热几乎让我窒息。
脑子里一片空白,我费力地回忆好久,才想起昏迷前发生了什么,而今已恍若隔世。抬眼望望毡帐里的陈设,摸摸身下的毛毯,只觉一切如此陌生,仿佛我刚刚才来到这里。
如果一切能重头再来多好,也许我就不会把事情弄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前日里的一意孤行,当众惹恼了忽必烈,我几乎不敢想象他现在的心情。还有安童,他如今怎样呢?念及此,我又如坠寒潭,浑身冰冷。
突然想起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时自己孤身一人,像被抛入荒野一般,陌生的环境和人群让我心怀恐惧,但无论我怎样抗拒,为了生存,都不得不接纳这个时代。而今,我仿佛又面临同样的困境。在忽必烈的强权之下,我似乎别无选择。事情难道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我一时气急,怒火攻心,剧烈地咳嗽起来,头疼得几乎裂开,刹那间抹掉了我所有的念头。抱着头倒在了毡榻上,脸贴着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