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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汗怎会让你白白跟来?”安童叹了口气,神色郁然,“他对许先生心存疑虑,却也不信我……”他抬眼看着远山最后一抹余晖,喃喃道,“他这番心意,是要考验你?还是考验我?”
他又把目光转过来,里面带着询问的意味,我看着他,语气渐渐冰冷:“他不信你,却也不会轻信我,这是考验,他必会亲自召见许衡。若许先生是真名士,自然不惧人言,”冷冷盯视着他,我反问道,“你这么问,也是不信我罢。你说能知我心意,不如猜猜我如何回话?”
他听了这话,不禁赧然,脸微微泛红,立时泄露了心事,也不辩驳,只是摇摇头:“我猜不出。”
他躲开我的眼神,露出几分不安,再也不是人前威严庄重的丞相,而只像一个说错话的少年。我不忍逼问,微微笑道:“你且放心,我自有分寸,岂会误你事业?”我顿了顿,又道,“但我所言,也不会违背我心。”
……
回到宫城,天已擦黑,我换下公服,又穿回常服,洗去脸上风尘,又同安童一起入觐。忽必烈见了安童,也不多问今日事,只是叫他将谈话内容改日条陈具奏,便命他退下了。我仍在殿中,显然是要留下问话。
殿中只剩我们父女和当值的云都赤,忽必烈看看我,没有急于问话,只道:“吃过晚饭没有?可尝了驿馆的饭菜?”
我这才想起至今腹内空空,揉了揉肚子:“儿臣急着回来,不敢滞留。还真是饿了……“
忽必烈见状哈哈大笑,命人传膳,不多时,宝儿赤便端上佳肴,显然是有心备好的,念及此,我心里一暖:“父汗日理万机,却还念着女儿……”
“吃罢吃罢,吃完再说。”忽必烈拍拍我的肩。
鲤鱼汤,山药面,今日吃着格外鲜美,填饱肚子,我腹中温暖,想想一会儿的问话,慢慢拿定了主意。
宝儿赤将食盘端下,我低头擦着嘴,抬眼却看忽必烈笑望着我,眼神温暖:“有时就看着你在我身边,看着你吃饭,我就很满足了。”
我听了有些诧异,他竟也会在意这些小小的细节,心中熨帖,心情也放松下来,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靠在他肩头:“父汗喜欢女儿一直陪在身边吗?”
忽必烈听我这话,竟叹了口气,把我揽在怀里:“我何尝不希望你永远留在身边?”他话语低沉,透着几分伤感。
我闻言却浑身一颤,立时警觉起来:“父汗这话什么意思?父汗这就要将女儿远嫁吗?”
他觉察出我的不安,摸摸我的辫子,笑道:“察苏,你担忧什么?你不想做我的阿剌海别吉?”
我猛地抬起头,急惶惶看着他,恳求道:“儿臣是儿臣,阿剌海是阿剌海,儿臣想为父汗分忧,是以另一种方式——以儿臣的方式。”
“留在我身边建言献策?”忽必烈了然笑道。
我只觉一切尽在他的掌控,又担心他已有了打算,一时想不好说辞,只能恳求道:“这样不行吗?”
他看我面色急切,不由得笑笑,眼里透着疼惜,安慰道:“你现在不想嫁人,父汗便不逼你。等你有了心上人,却不要瞒着父汗。明白吗?”
我见他松口,心中长出一口气,连忙点头:“这是自然。”
他拍拍我后背,一时不再说话,待我情绪平复下来,才问:“你愿为朕建言献策,正好,说说今天的见闻罢,许衡其人如何?”
“许衡才学博洽,胸中自有规模,可为中书顾问。”
忽必烈拨了拨案上的碗盏,不以为然地笑笑:“他胸中有何规模?”
他的偏见丝毫不加掩饰。他不想掩饰,也是想听我说实话。我想到这些关节,打好腹稿,斟酌着开口:“许先生是宿儒,不经庶务,难免迂执。朝廷想要能臣干才,自不用他;若想立一代规模,为后世所鉴,不妨用他。王文统伏诛后,父汗也一直深以为憾罢。”
忽必烈不禁挑了挑眉:“文统和许衡不是一类人。”
“我却不问君子小人!朝廷若有良法,小人不敢作奸犯科,君子也能大显奇能。若无法度,便是君子,也只是一时能为,无法泽被后世了。”
“何为良法?”忽必烈眯起眼睛。
“正如许衡所言,立法度,选人材。国朝土宇旷远,仍用金朝的《泰和律》,未免不合时宜。法度明白,官民方能各安其位。”
忽必烈点点头:“这是需做的事,朕念在心里。”他沉默一会儿,又问,“如何选人?选什么人?”
他言有所指,我心里明白,想了想,又道:“自是选能人。蒙古子弟若不想甘居人后,自然要入学的。父汗可立国子监。”
“学那些仁义道德,能治国吗?那些腐儒,却是不堪大用的。”
“可总也要识文断字。也未必学那些道德性命之说。基本的律法却要懂,农务、水利、钱粮等庶务要明白。要学这些,总要先识字。此后,再学技艺。考验合格,可备取用。儒学经典可以发蒙,但不能只学这些,具体事务是要懂的。另外,波斯的学问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