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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眼里带着疑惑。嘴唇微微抿起,脸上也敛去了笑意,慢慢恢复了往日的淡漠神色。
他身材挺拔,宛如一株郁郁青松。不动声色时,自有一番深浅莫测的气度,虽不凌人,却也叫人不敢轻慢。
我打量了片刻,忍不住拍手赞叹道:“帖木伦姨母当年说的没错,‘安童虽幼,公辅器也’。”
他听了我这话,微微一愣,而后略有不安,无奈地摇摇头:“你别打趣我了。”
“怕什么?难道不是么?木华黎后裔,不止你一人;大汗的姻亲,更不计其数。他偏偏看中了你,必是因为你的过人之处。任相这样的大事,我父汗不会糊涂的。你何必不安?踏踏实实去做就好了。”我笑道。
安童沉默一会儿,终于笑着点点头:“谢谢你,我明白。”
“这才好嘛!”我笑道,忽又想起了一事,斟酌片刻,又道:“少年人做事,敢于破立,不拘俗规,这是好事;但也不要急功近利,只求近效,不顾远虑。有些事儿,不是朝夕即成,还得慢慢来……”
他耐心听着,不时点点头:“你说的是,这些祁真人也跟我讲过。”
“祁真人?”我倏地抬头,下意识问道。
“祁真人祁志诚,是全真教掌教。六月时,我北上巡边,恰逢祁真人过云州,久慕其名,遂屏退骑从,亲身拜访,询问修身齐家治国之道……因而迟了半个月才回都。”
祁志诚?全真教?我一听,瞬间有种出戏的感觉。不由得想起金庸小说里那些臭道士了。可在七八年前,这些臭道士还被忽必烈打压了一通呢。
心里忍不住笑了笑,但看安童一脸敬慕的神情,嘴上也不敢轻慢,却也好奇:“全真教掌教,也应是个方外高人,还会过问这些红尘俗事吗?”
安童摇摇头:“那你想错了。祁真人生于乱世,饱经忧患,虽入了道门,仍立志济世救民,他行走于赤城云州,传道布教,行医救人,是当之无愧的大德之士。”
“哦,”我低低应了一声,想了一会儿,又探问道:“我只听说过,成吉思汗西征时,长春真人丘处机曾奉诏西行,借着亲近大汗的机会,切谏他少行杀戮事。如此功德,祁真人也做过不少罢?”
“嗯,”安童点点头,“祁真人少时,正逢金蒙之战,蒙军进攻河南,祁真人与百余人一同被掳,除了他全遭杀戮。后来他入了全真教,苦修苦学,立志解民倒悬。每闻蒙军聚集之处,必前去感化,从屠刀下救了不少百姓。金蒙乱战,小民流离,疫病横行,祁真人来往于赤城一带,悬壶济世,又解生民贫病无医之苦……”
他这么一说,我不禁又想起蒙古那段黑历史了。金蒙战争,是成吉思汗为了找金国皇帝报世仇,然而死伤的百姓,却以汉人居多。有史料还说,“两河山东数千里,人民杀戮几尽”。每每一想,都能闻出血腥的味道,也感到沉甸甸的负罪感。我这具身体虽是蒙古人,灵魂却是蒙汉参半。虽说后世民族大团结,蒙汉为一家,可在当下,蒙古早期的入侵,却给中原黎民带来深重苦难。这是蒙古人的原罪,无法回避的。金蒙战争后,十室九空,田野荒芜,忽必烈主政漠南,虽致力于恢复,但直到现在,也无法达到北宋时的繁荣景象。
这些事,我最初来的时候,还日日纠结,可随着自己慢慢融入了忽必烈一家,这种切肤之痛不知不觉淡化了。眼下北方虽无战争,但疮痍还在。忽必烈虽推行汉法,仍未尽全功。他继位称汗时,我还立下目标:努力让这个朝代变得更好一些。平日里,虽也借议事的机会,潜移默化地传递自己的想法,终究不是主政之人,无法在制度上形成长久的保障。如今安童若能拜相,岂不是天赐良机?他亲近汉儒,颇有以夏变夷,移风易俗之志,若能长期执政,正是小民之福。有他在,我也可以说上话了。
这么一想,突然觉得自己当初立下的志向变得可触可及。我用力握握拳,心中热血澎湃。
看着我突然激动起来的模样,安童有些诧异,皱眉问道:“你怎么突然高兴起来?”
他问得突兀,我没有防备,差点暴露真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生生把话憋了回去,也没有回话,沉吟半晌,转而问道:“你拜访祁真人,他都说了什么?”
安童见我有意回避,疑惑了片刻,却也不再追问,耐心回答我的问题:“祁真人劝勉我说,‘身正则影正,身邪则影邪,大丈夫处其厚,不处其薄。居其实,不居其华。治大国若烹小鲜’……我想,处世修身的道理,全在这句话中了。”
“治大国若烹小鲜,”我笑着重复了一句,“不愧是道门中人。这道理不就是汉初的黄老之学吗?如今,咱们还真是‘大’国呀!只是国朝疆域之广,自古未有;族属之多,也前所未见。蒙古、女真、契丹、吐蕃、汉人、畏兀儿、唐兀、回回……这么多民族!也不知道全赖这一套,是否行得通?”
我叽里咕噜说出一串名称,舌头差点被绊住,好容易说完,松了口气,抬头望他。安童仿佛料到我会有此一问,微微一笑道:“《老子》有云,‘前识者,道之华,而愚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