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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乐声长久不绝,传胪大典仍在继续。蒋涵月最终高高的考中了榜眼,是本朝第一位跻身鼎甲的女子,大家都知道,她将名留青史。
鼎甲唱完,二甲三甲进士只宣读第一名,且只读一遍,不需出列。唱名结束,礼部仪制司官捧皇榜出御道,一路伞盖鼓吹引导,至东长安门外张挂。状元范俊伯率诸进士观榜,方才礼成。
古人诗言: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尽长安花。意儿今日随状元游街,终于见识到金榜题名之风光,感叹古人诚不欺我。
只是风光之后前程如何,尚未可知。
她回到客栈,累得腰酸腿疼,宋敏在前门迎她,拱手笑道:“恭喜二小姐,高中二甲九十三名。”
意儿笑着作揖:“多谢敏姐数年教导。”四下一瞧,又问:“怎么不见阿照?”
宋敏道:“方才京花子前来报喜讨赏,阿照给了一吊钱,他们嫌少,吵骂起来,被阿照打了出去。”
“她人呢?还在打?”
“买酒去了。”
意儿恍然大悟:“我说怎么回来的时候有几个鼻青脸肿的在背后瞪我呢。”
两人往客栈里走,意儿回房更换常服,那身进士袍在释菜礼后仍需送国子监交收。宋敏已备下好菜,没一会儿阿照提脚进来,额头冒着细汗,嘴里直嚷:“作死的,会宝楼的羊羔酒竟卖到八钱银子!八钱!”
意儿眼里发亮,伸手笑道:“好丫头,快给我满上,只等你这酒呢。”
阿照落座,语气微喘:“我的好姐姐,可省着点儿吧,咱兜里没多少银子了。”
意儿望向宋敏:“果真到了这步田地?阿照竟同我哭穷。”
宋敏笑说:“京城物价高昂,你又大手大脚惯了,哪里晓得这丫头心里多着急。”
意儿畅快地吃了杯酒,辣得双目迷离,好不舒坦。“着急作甚,”她勾起嘴角笑:“真到了山穷水尽,有阿照在呢,叫她去东街瓦肆里搭棚子,摔跤耍拳也好,舞刀弄枪也罢,凭她的身手,难道不比那些演杂戏的强?”
阿照听了一时怔住,抿紧了嘴,憋得好一会儿,双颊通红,暗暗嘀咕:“我堂堂溪山派弟子,伏羲掌正统传人,岂能去街上杂耍表演,做那乞食之人?”
意儿忍笑:“你算哪门子传人?”她眉梢上挑:“我的大女侠,好生坐下吃酒吧。”
说笑半晌,意儿醉了,昏幽幽解了外衫,歪在床头打瞌睡。宋敏见阿照仍闷闷的,上前轻拍她的肩:“怎么,当真恼了不成?你还不清楚她的性子,那个心高气傲的小姐,即便自己出去抛头露面,也绝不会让咱们挣钱养活她的。”
阿照道:“我心里怎会不知?就是气她那德行,这都火烧眉毛了,她还笑得出来,睡得着觉。”
宋敏摇头:“哪里就这么要命了?”
阿照打个小酒嗝,扶额道:“我也不明白,御史大人那么清正的官,怎会有如此娇气的侄女?”
宋敏笑:“她虽是商家小姐,然这几年跟着御史大人在外辗转,也吃过苦的,只是不放在心上罢了。”
阿照接话:“既然家里有钱,去年秋闱,她怎么不顺道回去看看?”
宋敏默了会儿:“你还不知道,她当年是和家里闹开了的。”话至于此,忽而打住,再没了下文。
次日意儿去礼部参加恩荣宴,参与考试的所有执事官员一同赴宴,礼部尚书代皇帝出席,席间有教坊司奏乐,好不热闹。
诸进士四人一桌,开怀畅饮,意儿吃着酒,听周遭所谈之事,无非几日后的朝考馆选。
“若能考中,选为翰林院庶吉士,今后的仕途便能通顺些,若不中,还不知怎么个去处。”
“譬如甲辰年的殿试第四名,赵庭梧大人,入翰林习学,不待散馆便授了翰林编修,一路晋升,如今官至大理寺少卿,而与他同榜的非翰林出身的那些个,如今还在各州县衙门慢慢熬着呢。”
有人道:“那赵大人会试前曾在长公主府中做过三年幕宾,有长公主做靠山,扶摇直上,岂是旁人能比的?”
当晚意儿回去,犹自思忖许久,同宋敏说:“过几日朝考,我并无把握选入翰林,要么留在京中某部当差,要么外放州县衙门,依我自己的愿意,最好不要留在京城。但若外放,做个正印官,掌一县之政令,我却……有几分胆怯。若做个佐贰官,我又不愿受那夹缝气。”她单手撑额,用簪子轻挑灯烛:“到底不比在姑妈身边,今后都得靠自己了。”
宋敏瞧她伤神的模样,好笑道:“总算有你烦恼的时候。”
意儿轻叹:“人家同你谈心,你还取笑我。”
宋敏颔首:“不敢不敢。其实御史大人命我随行,正是为你排忧解难的,你只管施展抱负,无需担忧其他。”
意儿默了半晌,莞尔哼道:“那倒也是,凭我的聪明才干,定能立一番事业,到时让父亲好好瞧瞧,他看不上的女儿,如今比他儿子还强。”
宋敏垂眸不语。
释菜礼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