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养 作者:糖炒年糕
    的爹，他满头灰发，说实在的，和曹姨在起，两人不像夫妻似父女。他看到了张措，张措叫了声爸，张父就臭着脸朝他啐了口，转头和颜悦色哄妻子：“秀清，别哭了哎呀，传出去丢人啊，十里八村都听见了。”
    曹秀清真不嚎了，抽嗒嗒地低声啜泣起来。我很惊讶，个人变脸能变这么快，无论是张父还是曹姨。张措贴墙着，面色冷峻，张父安抚了曹秀清，才有那闲工夫回头搭理张措。
    恰好张凯也来了，看这架势，面上有些恼，喝道：“做什么呢！”
    曹秀清跟见着救星般，扭动腰肢跑过去搂住儿子的胳膊，原本压下去的嗓音又拔高了些，嘴里还囫囵着哭意，抽噎了会儿，指着张措道：“他打你妈！你说叫不叫人！”
    “简直不是人欸！亏我把他当亲儿子养这么大！”曹秀清嘴皮上下几下碰撞，唾沫和指责齐飞。
    张凯叹了口气，两只手掌住他妈颤巍巍的丰腴身躯，说：“妈，大过年的，你也消停些吧。”曹姨没从他儿子那儿受到安慰，推了张凯把扑进张父怀里，张父被她这么扑，消受不起似的往后退了两步。
    堪堪立稳又忙不迭安慰妻子：“好了好了，过年呢，别哭了，不吉利啊。”曹秀清圆盘大的脸上鼻尖直耸，最后嘴里发出声冷哼，扭着步子走了。张父坐到灶台前，接着烧火把腊肉煮了。
    张凯说：“我去洗车。”也走了。
    就像闹剧，突然开始，突然散场。
    张父把灶火生的极旺，红通通的颜色印了他满张不甚苍老的脸，张父嗓子哑了点，道：“张措，你也让让你曹姨吧，你不叫她妈也就算了，两个人还闹起来传出去让人笑话呀。”
    张措说：“你背着我妈和曹姨上床难道就不叫人笑话？”
    “我妈那时候还病着，”张措冷笑声，“她在床上发着高烧叫你的名字，你呢，爸。曹姨不就是看中你中农的身份吗？”
    ☆、人类
    张父猛下起身，椅子往后划拉，嘭地跌倒在地，张父狠狠地瞪着他，脸上满是被人揭破后的羞恼与尴尬。他干脆也像曹姨那样抄起枯枝，作势要打，张措沉默而固执地凝视他。
    张父气势汹汹地冲到他面前，脸憋成了青紫色，扬起手瞪了他半天，猛下将树枝扔远了，说：“你不懂，我和你妈的事，你不懂。”仿佛自欺欺人，说着别人不懂，其实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犯下的过错。
    我是这么认为的。
    张措脸上铁铸似的冷凝神色缓和下来，他说：“爸，你自己小心点，曹姨不可能安分的。”
    张父摆摆手：“她还愿意跟我呆块就行了，我也把年纪了，哪能嫌弃来嫌弃去。你曹姨还年轻，年轻啊。”他慨叹似的摇着头，坐回灶台前说：“肉要煮好了，把它切了吧，今儿别下去，你也好久没和我们起吃过年饭了。”
    张措有些动容，喊了声：“爸。”张父朝他露出个苍老憔悴的笑，张措走过去把腊肉从水里捞出来。我言不发地跟着他，张措切肉成片，偶尔背着他爸扔给我两三片。
    肥瘦相间，尝起来还不错。
    张措低声问我：“好吃吗？”
    我摇摇尾巴算作回答，张措脸上终于又浮现出笑容。
    下午张措忙着帮他爸收拾屋子，也没有空闲时间搭理我。我实在无聊，摇晃着尾巴溜出了他爸家。张凯正坐在院子里逗张玲，他妻子淑芬条胳膊搭着丈夫的肩膀，另只正握住他的肩颈轻轻拿捏着。
    我绕开他们走出院口，除夕时村里人脸上都洋溢着热切而充满希望的笑，似乎只要过了这夜，这年的屈辱辛苦欢笑泪水尽付旧光阴，而旧光阴不值提。来年庄稼将丰收，游子将归来，遗憾或期望都将实现。
    我路过了户人家，屋顶铺着层层的枯草，窗户破洞用泛黄的旧报纸反复黏上，几个人衣着整洁在屋外，而屋子里坐着老妇人，脊背佝偻，双眼混浊无光。
    那年轻的三人欢声笑语，老妇人坐在黑暗破旧的屋子中间，不知在想些什么。个儿稍高的男人道：“妈要在这山里住到死了。”
    另戴着项链的女人指责他：“建军，你不把妈接到你那儿好生照顾，你就这么当儿子的？”建军就捅他旁边那男人的胳膊肘：“你问建国，我们说好了每人年，结果他媳妇不让，我有啥办法，我媳妇也不乐意。说建国不去我尽殷勤了。”
    女人还要再说些什么，我没听，越过他们走进竹林深处。
    我闻到了曹姨的气味，直延宕至竹林深处的大岩石后，曹姨正靠在个年轻男人怀里哭哭啼啼，嘴里不知念叨些啥。我蹑手蹑脚躲在石块后，竖起耳朵偷听。
    曹秀清说：“老不死的那儿子又找我麻烦，张顺，你咋快除夕了才回来？”
    张顺，那不是三婶的儿子吗，我伏趴着想探出脑袋打量他。
    张顺：“今年事儿，老板让加班，到年三十才给放假。你说张措哥吗，他就榆木脑袋，你别跟他计较了。”
    曹秀清：“你也帮那狗杂种说话，张凯也帮他说话，你们都商量好了欺负我个女人是吧。”
    张顺：“你就不该找人家麻烦，张措哥是村里公认的大好人，我妈也成天在我面前夸他呢，你也别把事儿闹太大，说出去整个北溪村都得笑掉大牙。到时候人家都说你个做长辈的，还要和小辈较劲儿。”
    曹秀清:“我就是不乐意见着他那张脸，跟那个贱女人似的，哎哟，想起当年她跪在我面前求我放过老不死的，啧啧，城里人当真风光啊。”
    张顺无奈：“这事你不厚道。”
    曹秀清冷哼：“我乐意，她也不想想，她男人自个儿不踏实，嫌弃她是个病秧子，看上我了，我还不愿意呢。”
    张顺低声说：“小点声！”
    我转身想走，却忘了背后是个梯坎，脚踏空骨碌碌滚着枯叶往下摔。张顺喝道：“谁？”他跑过来，曹秀清紧随其后，两人眼便看见摔得四脚朝天的我。
    曹秀清惊呼：“这不是狗杂种养的小狗吗！”
    张顺问：“张措哥养的？”
    曹秀清道：“对，它今早还想咬我，就为这狗，狗杂种还推了我把。”
    我爬起身，拔腿跑远了。
    我口气冲回张措他爸家的院子里，心想这下不得了我知道了惊天大秘密，会不会被灭口，不行我要让张措赶紧离开这儿。
    我喘着气到处找张措，兜头撞进温暖的手掌里，抬头时看见张措笑眯眯的脸。
    “时蒙，着急什么呢，刚跑哪儿去了，到处找你不见人。”张措把我抱起来，还有点嫌弃：“蹭了这么灰，你搬砖去了？”
    我用脑袋使劲蹭他侧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