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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上乘客背离太阳升起的方向,在两万英尺高空陷入酣眠。
前方目的地三藩市,一场飓风将从东南方席卷过去。
她现在在做什么?
飓风果然在礼拜四如期来到。礼拜四中午开始,渐渐有些起风的意思,所有学校都早早放课。
飓风期间,商店都不开门。下课后,淮真顶着大风与细雨去了一趟超市。货架上的东西几乎快被劫掠一空。剩下的东西都打了折扣,淮真买了两条的面包,一匣鸡蛋,两棵白菜与一块三寸半长的牛里脊,总共才花去六十五美分。家里还有些新鲜的蔬菜,即便煮牛筋火锅,也够五个人吃到明晚。
黎红买了一打OLDE ENGLISH 800啤酒,两人骑车返回花街时,风已经很大了,只好一人推车,一人撑伞,慢慢地走回去。到家时,一推开门,外头是狂风暴雨,屋里暖融融的飘着排骨汤的香味,淋得湿漉漉的两个人几乎眼泪都要流下来。
牛丸昨夜已经舂好,淮真将肉带去厨房,片薄牛肉,用葱姜酱油腌在盘子里。雪介在一旁清洗蔬菜,黎红按照云霞吩咐,将小红辣椒与姜末捣碎,挤入青柠汁与酱油。两个白人女孩用姜汁气泡水,薄荷叶与OE800啤酒调了一大壶饮料。
所有东西端上桌时,外头风越来越大了,刮得窗户咣咣作响。几个人吃到餍足,淮真与黎红起身去洗个热水澡,将身上湿了又干的衣服换成睡衣,回来时,饭局仍还在,女孩儿们窝在沙发里,被高浓度啤酒与果汁混合物弄得有些微醺,客厅话题进入到了一个新境界。美术学院女孩儿们像讨论家常便饭一样,讨论学校里谁和谁睡了,谁和谁和谁三个睡在一起,谁和谁将老师都放倒了……
同样是高中,问起公立理工高中,淮真能谈的只有学校与教务组的古板作风,和美术学院几乎没有可比性。
偶然有人提起淮真的相亲,淮真说,明天他也许会来揿铃,你们开门时可别忘记穿好衣服。
女孩儿们就说,明天街上肯定一片狼藉,不管人怎么样,请他帮忙清扫院子里折断的树干残肢之类的再放他走!
外头风有越来越大的趋势,也不知飓风是来了还是走了。
沙发上躺的横七竖八,留淮真一个将毯子从屋里抱出来,挨个披上。
末了,发现那颗嵌了鲨鱼牙齿的防水龙脑袋还放在窗台,她想了想,推开窗户,抬了只脚凳出来,依窗踩上去,拎着一头绳子,摸索着将绳子一圈一圈绕在窗把手上,再将龙头整个抛出去。
做好这一切,她两手并用,将窗户死死扣上。
她恍然听到呜咽的风声中掺杂着女人的尖叫声。仔细留神去听,声音又没了。雨滴啪嗒啪嗒砸在玻璃上,她抬眼去,看到那只斑斓纸鸢,像练就一身绝技的舞狮人,在狂风中鳞鳞而起。
那一瞬,她恍然想起,阿福说,在中国风水里,龙头鲨鱼牙的纸鸢可以驱雨镇煞,但是正对位的房屋却是极不利的。起初她觉得,这里住户几乎都是白人,没人会真的在意这个。仔细又想,中国龙在西方神话里已经被丑化为恶势力的象征,难免有人看见,会觉得不快。
想到这里,她便又踩上脚凳,透过窗户往对面看过去。
对面是没人的,没有新客人搬进来住。
松了口气之后,心里却更沉了。
原来她不想有人替代他,占据任何属于他的地方。
从凳上下来,淮真觉得自己大概是喝多了点,晕乎乎的睹物思人起来。
熄灭钨丝灯走回房里,头重脚轻栽进床褥,整个拥着被子缩成一团,仍抵挡不住发起抖来。
飞机在凌晨抵达奥克兰,暴风掺杂骤雨,所有房屋店铺都紧闭大门。
机场门外孤零零停着一辆计时汽车,上前询问才知道,司机和他一样:一个没有等到原本应该抵达的客人,一个唯一没人来接机的旅客,就这么碰巧凑在了一起,搭上最后一班轮渡将他载回市区。
汽车在凌点三十分抵达萨克拉门托街。
唐人街没有接入市政排水,只要雨稍大一点,便在街上淌成了河。
司机说,“向金融街的下坡道可以走,但像都板街这一类的横街积水太深,行车像划船一样,走不进去的。”
西泽额外支付了十美金车费,推门下车。
车上果然如他所说,水积很深,从横道流淌至坡街,水流很快。他看了一眼,立刻毫不犹豫涉水过去。
司机在后面惊呼一声,将车停下来,推开门追出去,在后面大喊:“先生,这个给你挡雨。”
他停下来,接过雨伞,向他致谢。
撑开,巨大黑伞,衬这一身肃杀黑衣和阴沉沉的天色,被风雨一起刮得湿漉漉。
零点四十分,他揿响了阿福洗衣门外的铃。
等待五分钟后,店铺内才有声音响起。脚步匆匆过来,拆开木板,将门拉开一道缝隙。矮小女人惺忪睡眼,抬眼仔细辨认出他的面容。
他记得这位中国妇人英文很好,便极有礼貌轻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