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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只见一张供台前几米的长桌上,原本放着官印、桃木刀与惯常笔墨纸砚的玩意。待她上前来,桌上的东西不知何时已更换过了。此刻上头,正陈列着几样物事:一张卖身契,一张婚帖,一只铁质的联邦警察内部狗牌复刻样本,以及一本《本草纲目》。
这些东西想来一早就准备好了,淮真心下立刻有数,明白洪爷要做什么。
从卖身契到婚帖,这两样都是淮真与他打的赌,淮真侥幸赢了一回。此刻再被洪爷摆到台面上,不过是向她提个醒,告诉她从前这两身份是洪爷给她的,此后恢复自由身,以寻常人家女孩子身份生活在唐人街,还得洪爷给她三分薄面;后头狗牌复刻,是警示她,不要在他眼皮子底下与警察勾结;最后一本本草纲目,大抵是承了惠大夫面子,才在堂会上有这一试,结合前面几个玩意,仍是想告诉她,不要以为得了惠爷照抚便与我作对。唐人街这地头,我不罩你,出了事,惠爷也罩不住你。
淮真从这长桌前走过去,走到桌子最尾巴上,洪万钧正好立在她身旁。
洪万钧便问道,“你什么都不取?”
淮真说,“不取。”
“想好了?”
淮真点头。
洪万钧这才一声冷笑,往香堂处取来一只拇指大的杯酒,递给她。淮真接过来,仰头饮尽,从咽喉辣进肚子里去,整个人立刻有些发懵。头脑袋沉沉的走下堂去,心里头却轻松不少。
混沌中,只听得堂上渐又热闹起来,有人在上头替洪万钧念着祝词,掷地有声地说:
“我们从中华到美国,变换了政府生长养育,复操着各异的方言,然而今日再次相会,如兄如弟……你们与我聚首,一视同仁。因我们有同一希望与同一命运。所收经费,用为房租、薪水、工食。尚有余存,留办善事。遇乡人口角争斗细小情事,由馆力为劝解,使各相安……”
淮真喝了不下四杯云霞递来的乌龙,直到半场堂会结束,才勉强醒了点神。
年三十下午,年长的人们仍得留下来,一齐前往同乡会吃茶。妇女打牌,男人们喝酒,小孩儿们留则吃糖果点心,晚些时候一齐喝牛肉汤,都是往年惯例,阿福与罗文都得一齐去。年纪与云霞淮真相仿的,要么惦记着出去唐人街玩,要么就是念了高中,仍还有课业得回去完成,都需得赶紧回家去。
云霞需去鼓乐队练习,淮真也要去中华客栈熟悉一下未来两天要做的工作,两人一道出了仁和会馆大门,冷冷清清的街上突然响起一声口哨。
一回头,尚未见着人,先响起一阵京腔。
四下一找,只见洪凉生一身黑色唐装,吊儿郎当在巷道出口堪堪一倚,便挡住大半条去路。低头玩着只鼻烟壶,漫不经心的说,“什么都不挑,你倒是目无俗物。去劳什子大赛赚那几个钢镚做什么?跟着你小六爷混,不愁吃不愁穿,要什么有什么。”
洪凉生擦完鼻烟壶,收起衣袋里。举头,开始打量淮真,目光有些不遗余力。
云霞挡在淮真前头,气势倒很足,“今天当着众人面,你爹都同意让淮真留下了,你别赖皮啊。”
洪凉生指指自己鼻子,“怎么样?”
淮真想起那天在巷子里的事,说,“你请那拉丁女孩子去中华客栈,是因为叶姑娘的墨西哥男友要来吗?”
洪凉生颇不屑道,“关她什么事?”
她说,“净找些歪门邪道,还不如光明磊落和人公平竞争。”
“我竞争谁,她?”他笑了,偏偏脑袋打量淮真,“那日戏院,满堂富贵皆相关,独你一个事不关己,气定神闲。你可比她有趣多了。”
云霞忙说,“别人已经有男友。”
“我还没问呢,那天那白鬼小子挨我那几下,挨得还过瘾不过瘾?下回再让我见着他,给他赏个更过瘾的。”
洪凉生背负着手,绕着两个人转了个圈,“为女人花钱都扣扣搜搜的坏家伙,究竟哪点好?”想了想,笑着问,“床上功夫好?”
云霞道,“六少,您可尊重些!”
淮真呆立半晌,突然想起什么,笑出声来。
洪凉生停下步子,“什么使你这么开心?”
淮真笑着问道,“听说六少吸大烟。”
“偶尔。”
“常去妓馆吧?”
洪凉生偏偏头。
淮真说,“别的我没见过。但六少这么放浪形骸,恐怕再好的功夫也禁不起折腾。”说罢低头,周身摸了摸,发现换了身衣服,没摸到惠氏诊所的名片,只好冲他抱歉一笑,“治不举,我听说惠大夫是一流的,下回六少过来,我请惠大夫给你开几服‘生精露’或者‘壮阳久战丸’之类的秘方……你可别不好意思。”
“我的姑奶奶,惠老头子净教了你些什么……”云霞捂着额头,觉得她黄段子讲过头了,扯了她几下,叫她住嘴。
淮真兴头上来了,甚至替惠老头打起广告来:“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没有雨露,草木不能生长,没有海水,鱼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