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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义,从一箪食一瓢饮的颜回,说到放浪形骸的子路。王疏月第一次从这个异族帝王的口中,听到了无论是卧云,还是王授文,都不曾让她知晓的另一层,对汉人精神文化的解读。
他说没有哪一种文化会真正地日薄于西山,为臣者,为君者,无非从其中拣取只言片语,不断地谈论,延展,从而构建起自己想要闭环。所以,王授文,程英,以及放在四海天下的万千汉人士子,最终都会从前一朝的阴影里走出来,不断地投身世道,继续热闹地活在平昌四年。
他说:“朕希望,王疏月也一样。”
他说这一句话的时候,王疏月仰起头来,眼中不知什么时候蓄起的眼泪,情不自禁地一下子夺眶而出。
“王疏月。”
“我……在。”
“有朕你就不要哭。”
☆、第106章 定风波(二)
平昌四年的整个正月, 因为皇三子的痘症,以及直隶至三河一带的时疫, 京师一直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官宦之家知道帝后的忧虑, 皆不敢大肆饮宴,宫中亦忌了歌舞, 阖宫都为避痘而闹得惶惶。
王疏月和皇长子仍然被锁闭在钦安殿内。
然而钦天监正使则莫名其妙地告了长病。
之后,孟林的举子结社被刑部查封,通共锁拿了四十几人。几乎全部判了徒刑。
这是除文字狱以外, 朝廷对科举仕子较为惨烈的一次清理。
除了孟林,全国其他地方的科举结社也遭到了一轮清查,所谓“文从王道”,这四个字实实在在地压在了入仕者的头顶。再无敢轻论直隶天灾与国家之失的关联。
初十,皇帝在南书房下了一道旨, 张孝儒流放宁古塔, 也就在同一日, 这位年过六十,历经明清两朝的老状元,呕血猝死于刑部大老之中, 临死前依旧高喊:“先帝后嗣,唯太子最贤, 圣祖爷啊, 老臣愧对您的重托,护不好太子爷,老臣无颜见您啊……”
皇帝在养心殿听了奏报, 握笔一直沉默。
是时十二和王定清皆在,王定清禀道:“听说张孝儒的儿子不敢领回其父尸首,阖家闭门不敢出。”
皇帝闻言,暗喝了一声:“混账。”
而后传旨,将其子庭杖四十,命其即刻为父治丧。
这个罪臣的丧仪最初是灵堂寥落,但后来,十二,程英,王授文等人亲临吊唁。给朝中人吃了一颗定心丸,前来吊唁的前明老臣便逐渐多起来。再后来,翰林院的年轻一代,有从前仰慕其学识人品的人,也纷纷前来,于灵前致哀。
从明白面上看,皇帝最终弃了这个劳苦功高,但政见不合的老臣。却又打容下了文人世界对他这位“百士之师”的缅怀。其间,甚至还带有皇帝对其“功”与“过”,无私的分鉴之意。
既严斥其“罪”,也钦证其“功”。
连王授文都不免感慨,皇帝的帝王心术中,有一丝十分隐晦的悲悯。这丝悲悯极不好修炼,其后是皇帝本人此生,亲生所历经过的,但世人皆看不见的惨烈和隐忍。这份悲悯最终将皇帝这个人的形象深刻映在了天下读书人的心里。令他们又惧,又敬。
但这件事让在京的蒙古王公里内不安。
他们深恐皇帝了结孟林结社之事,接着就要因王疏月之事,停皇后的中宫笺。
然而,一连十多日过去,皇帝并没有驳皇后的中宫笺表。
只不过,钦安殿的护卫到是在皇帝见过王疏月后,全部换成了图善的人。
***
初十四这一日,四更天。
十二与王授文一道入宫。
皇帝在南书房阅折,那日要在乾清门叫大起。皇帝三更时就起了,王授文与十二入内之时,皇帝已经喝过两道敬亭绿雪茶了。
“朕在想,朕得痘症那一年,皇贵妃跟朕提江南有种痘之法,后来,时任杭州知府的朱红光也给朕上过种痘除疫的折子。”
十二道:“是,不过朱红光前年被参去了湖南。”
皇帝松开撑在下颚的手指,对十二道:“把这个人召回来。”
王授文道:“皇上,臣记得,那个折子当年是在王大臣会上的议过的,只不过,种痘毕竟是民间避痘的粗法子,若稍不注意,就会令种痘人病重而死。当时,包括恭亲王在内的几位王爷都极力反对在宗室推广此法。皇上现在召朱红光,恐怕又会令宗亲……”
“这事不是要立刻推行,但朕要同你们开始议。”
说完,他抬手挪过压在镇纸下的一本书,递向王授文:“这是前日皇贵妃给朕提的一本书,朕昨夜让武英殿翻了出来,今儿早看了一半。你们也看一眼。”
王授文赶忙接过来,翻至封面一看,却是《张氏医通》。
他一时有些恍惚,这本书是他从前的私藏,后来卧云精舍焚毁,王疏月在南方的重修卧云的时候,又把这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