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6
粥臧缨很快就喝完了。小花儿送他到门口,看他坐上软轿,“先生可不要在朝堂上闹脾气。”
轿帘缓缓放下,几个轿夫将臧缨一路颠到宫门口。
安余街很长,尽头便是那天子住所。
这条路臧缨走了近十年,从先帝在位开始,他就一直在走这条路。
在很久之前他还是个小官,奉银只有一点,上朝的时候为了省点钱都是走着过去的。若是春夏秋还好些,冬天最是磨人,天黑不说,风也是刮骨头的。一条长长的安余街,无人与他交谈,臧缨低头数着地上的青砖,一块又一块。等数过了好几个一万块,隐隐就能看见宫墙外的灯火了。
有次冬天出行,臧缨舍不得点灯笼,摸黑在安余街上走,一脚踩进个大坑中。坑里的泥水结了层薄冰,臧缨这一脚下去,薄冰立马碎掉,变成刺向他小腿的利器。
等拖着受伤的腿到了大殿外的时候差点误了时辰,幸好那时臧缨官位小,排在队伍最末。迷迷糊糊上完朝,下朝的时候想赶紧溜回家换件衣裳,却被突如其来的人绊住了脚。等到回家,裤腿上的泥水又重新冻上了,巴在腿上就是脱不下来。
那个时候小花儿还很小,见到臧缨这个样子也心疼,话说不好只能哭,臧缨抱着小花儿哄了好久。小花儿哄好了,裤子上的冰倒是有点化了。
冬夜独行时偶有同僚骑马路过,愿意捎他一程,都会被他婉拒。
“谢过这位大人,下官想要看看这星象。”
殊不知,臧缨连北辰星在哪里都找不到。
渐渐的话传开了,都说有位小臧大人会看星象。也有人拿着钱来问运势的,姻缘,官运。臧缨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末了总要补上几句“心诚则灵,只管宽心。”
来问的人欢欢喜喜地去了,硬是往臧缨手里塞了点东西。
后来好像那个来问官运的小伙子考上了举人,还在官场上遇到过的。
晃晃悠悠地来到了宫墙外,安余门的侍卫正在兢兢业业地查着每顶轿子里人的身份。
臧缨下了轿,侍卫连忙抱拳行礼:“臧大人。”
臧缨吩咐站得笔直的轿夫:“今天不必来接,我自已一人回去。”
左侧轿夫鞠躬后沉声道:“起。”四人抬着轿子往另个方向去了。
这才是皇宫的第一道门。
一入宫门深似海。
臧缨的步速极快,很快就到了大殿上。
不少官员与他寒暄,“臧大人。”
臧缨一一回礼,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
百官齐聚,只待天子。
大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天子缓步走出,端坐在龙椅上。
臧缨站在前方,看着这年轻的天子。
先是讲了好些不轻不重的事情,臧缨的瞌睡虫被轿子颠出来了,没听几句就想去找周公下棋。可是现在他站在前面,稍稍有点动作就被后面的同僚看得清清楚楚,更不用说偷偷睡觉了。
臧缨眼睛瞪得极大,忍得眼眶都红了。
神游太虚时,突然被喊了名字,臧缨一个激灵,看着龙椅上的年轻天子。
“臧大人,王大人的想法,你怎么看?”
臧缨那个盯着皇帝看了好一会,眼帘一垂,状似思索了一番。
嘴里说的是:“王大人的意见我是不同意的。”心里想的却是小皇帝是不是瘦了。
“臧大人可是觉得渡之的提议有何不妥?”
臧缨刚刚光顾着拒绝周公的邀约,一个字都没听见。
面色不改。
“王大人未免操之过急了些,这河道事关天下百姓,可是急不得的呀。”
臧缨素白的手执着象牙笏,一时间竟不知道象牙与他,哪个更白些。
“臧大人手握六部,这么多能人可供驱使,为何对修河道之事一拖再拖?”王涉单手捏着象牙笏,另一只手指着臧缨,“臧大人可别是别有用心才好。”
“河道之事关天下苍生,自是不敢怠慢的。只是王大人可知国库有多少银钱,有多少在籍工匠,有多少粮草?”
“在奏折上洋洋洒洒的几句话,到我这里却是身体力行啊。”说完,施礼后轻声道:“王大人可别为了我,乱了读书人应有的仪态。”
臧王二人在朝堂上各有门生,见二人针锋相对,底下的人也开始争论不休。
“众爱卿。”
年轻的皇帝不再像以前那样,面对争论不休的百官束手无策,现在的他不怒自威。
百官众人立刻安静下来,整整齐齐地行礼:“陛下。”
臧缨恭恭敬敬地站在大殿上,随着众人喊了一声陛下。
“渡之心系百姓,实是我朝之福,臧爱卿做事稳妥,堪称百官楷模。”
臧缨低头,敛了笑容。
小皇帝确是长大了,这圆场,滴水不漏。
臧缨想起自己那时还是翰林院的一个小官,每日埋首于经史子集中,每日都是抄抄写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