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凤凰之胭脂碎第19部分阅读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 作者:yushuwen
门。
“站住。”皇甫朔威严命令道。
不由得我脚步放缓,终于停下。
皇甫朔的声音变得轻柔无比,似飘浮的鹅毛:“扶柳,记住,你欠朕一个人情,一个大至性命的人情。”
我不知我是怎样迈出晦暗宫殿的,只知出了殿门,站在阳光之中,全身的气力就被抽尽了,双目眩晕,软软倒下。
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周围萦绕着淡定墨香,我半张着眼,看见,皇甫轩冷绝的身影卓立于夕阳前。他目光萧索,步子极慢却又无比踏实,向我走来。
我咬唇,一阵刺痛入心,快速翻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洛谦,我想回家了。”
江南,碧波翠竹林。
风吹竹摆,碧波连连,我蹲在竹林中,摆弄寸长竹棍,演练阵法。
突然间,竹林嘶嘶之声大作。
无数条红冠金蛇从四面八方疯狂涌出,它们或扭动爬行,或盘旋昂头,但无一例外都吐出狭长的红信,闪露獠牙,滴涎着毒液。
我惊恐万分,只能抓住身旁的翠竹,借助于它,摇晃起身,然后眼睁睁地瞧着,红冠金蛇不断地扩张它们的地盘,向我缩紧。
不可控制地,我闭上眼,放喉尖声叫起。
随后,四周陷入万劫不复的死寂,惧怕使我必须睁开双眼。头顶只有一床淡青幔帐。
一场梦而已,令人毛骨悚然的噩梦。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 第134章 棋局(十一)
我冷汗涔涔,哆嗦起身,来不及穿鞋,就赤足踏地,推开门窗。
天地间的凉风吹散胸中闷气。
我迎风出门,躲在了廊柱后的黑暗中。
半月被阴云包裹,全世界皆在混噩之中。我缓缓坐下,双手抱膝,尽量地卷缩成一团,像是受伤的动物孤独地舔舐着流血伤口。
轻轻踮起足尖,在其下面铺上一层裙布。我未着罗袜,赤足受不了花岗岩的寒绝。然后开始静静地想着事。
星移泰斗,时间却仿佛滞固。
也不知想了多久,直到庭院内响起人声,我才对周围重新有了知觉。
“蛇为什么会出现在宫里?”
“是娘娘苦苦相逼,小人迫不得已。”
“糊涂,她想杀她!”温润的声音陡然怒气十足,随后一声闷响,数声咳嗽迭起。“这次就只罚你一掌,若再犯,必用重型。”
“谢爷轻惩。”声音比方才微弱许多。
“嗯,以后你就不需理会她了。”
一切还归寂静,我下意识地将自己蜷缩地更紧,完全融入黑暗之中。
突然,眼前雪亮,一袍白绸飘然至面前,熟悉的清水墨香很快将我包围。
遥远的上方传来温润声音:“扶柳,我们回屋了。”
他俯身而下,将我环住,想抱我回屋。
我不言语,只是用手直直地攥住他的衣袖,无声地告诉他我不想动。
然后,我用削尖的下巴抵住他的后肩,一点点地汲取他身上的温暖。顿时心中所有复杂情绪化为眼中泪水,无声,簌簌地流,湿了他半面衫。
终了,泪水流尽。
他在我耳畔轻声说道:“扶柳,相信我,会有一个结果的。”
可是,洛谦,你会给我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呢?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 第135章 还债(一)
天朔十年,腊月十一,阴风飒飒。
在厚绒帘布重重的暖阁内,我眯起眼,将粗丝红绳穿过一个绳结,然后十指绕起红绳向外猛拉,中间繁复盘杂的红绳迅速缩紧,直至形成一个漂亮的结。
身旁的洛熙还不会走路,软乎乎地爬在棉榻上。将刚编好的中国结晃到他眼前,我笑得傻气十足:“熙儿,娘编的中国结好看吗?”
每到此时,洛熙就会似乎很不爽,皱起小小的眉头,好像控诉我打断了他正在兴头的玩意。他会歪着头,睁大圆溜溜的双眼,与我开始用眼对峙。可他却是充满心机的,待我手中的中国结晃动速度放缓,渐止停住,他就会突然地伸出粗短的小胳膊,狠准地抓住中国结,从我手中抢走,然后呀呀叫着,挥舞中国结,向我炫耀他的胜利。我也会假装地懊恼摇头叹气。
几个月来,我会乐此不疲地与洛熙玩起各种幼稚游戏,也会不断地为他编起中国结。
平安结,长生结,甚至连求得女孩子欢心的桃花结,我也为他编好。
我会开始幻想他长大后的英俊模样。他拿起我亲手编的桃花结,对着心仪的少女承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然后,他会抱着粉团团的孩儿,对我说,娘,快来抱一下你的小孙子吧。
在甜蜜的幻想中,我会忘记一切,疯狂地编织中国结,各种颜色,各种样式,各种寓意的中国结,挂满他的摇篮,吊满他的屋梁,充斥着他的小小房间。
可是,七彩幻想的泡沫因为太过圆满,总是很容易破灭的。
流苏带着冬日的寒冷走进:“真妃请小姐进宫叙旧。”
我将已玩累睡着的洛熙放入摇篮,替他掖好棉被。“能够进宫吗?”
流苏说的很详细:“昨日皇上下旨,命相爷今早出城到太庙,准备祭祀仪式。事物繁重,至少明日才可回京。”
我又问:“可以不进宫吗?”
流苏一愣:“真妃说,最后一次。”
上官家,要做了断了吗?我长叹:“流苏,帮我照顾好熙儿,保他平安。”
“不行,我要陪你进宫,保你平安。”流苏说得决绝,目光亦决绝:“小少爷自会有府中人保护,可是你在宫中呢?我不容许上次金蛇事件再发生一次。”
我牵起流苏僵硬的手,笑道:“我们一起去吧,早走早回。”
一路上,马车颠簸,却极快速地奔驰入宫。
骏马长嘶一声,车停。
一只保养很好的手探入车内,撩起厚重帘子,张德子冻得发白的脸就在车外:“洛夫人,可让老奴久等了。”
是皇甫朔的近侍张德子,我微愕,随后浅浅笑起:“让公公受冻了。”
张德子立即诺诺道:“哪里哪里。老奴能替主子接夫人,是老奴的福气啊!”然后弯腰摆袖:“洛夫人,这边请,主子正等着呢。”
不是皇甫朔的太徽宫,张德子领我走向的还是长乐宫。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 第136章 还债(二)
长乐宫中,常年的冷暗潮气混着药味。
绝然的皇甫轩如同傲气的雪松挺立在大殿中央,身边的紫金铜鼎升起细白香气。我与他相隔数丈,走近,远离,他目不斜视,未曾望我一眼,只是眼光寒冷依旧。
等到快要进长乐宫内殿时,皇甫轩才冷冷地开口,却直指流苏:“流苏姑娘,皇宫重地,外人不得入内。”
流苏霍然回头,眼光里迸出锐利的刀尖,刺向皇甫轩。她的面色比皇甫轩更加阴沉,同时右手也在慢慢地靠近腰间。
张德子见状,急忙打起圆场,和气笑道:“不得我家主人召见,外人不许入见,这是千百年来的规矩,并不是针对姑娘。”
环视四周,已有不少侍卫候命殿前。我淡道:“流苏,你就留下来,都是一家人的,毋需担心。”
张德子连连附和道:“一家人,一家人,哪有什么不放心的。”
流苏双手垂下,抿紧薄唇,冷淡的眸子中有些急切,似在询问。
我很轻松地一笑,表示我可以应付。
随后,跟在张德子的身后,踏入昏暗的长乐宫后殿。所过之处充斥着苦涩的药香,潮气暗湿,紧闷得像是装着草药的地窖。
需要一点东西打破沉默,我轻声问道:“张公公,你现在为谁而活啊?”
张德子一愣,脚步放缓,声音亦缓慢,像是有些杂乱的海藻:“老奴还是为了自己。敢问夫人一句,你呢?”
突然间,我哑口无言。
我呢?我自己也不清楚,张德子是以实力强弱选择自己的倾向,在两股势力中左右摇摆。而我,连一个卑微的选择参考也没有。
滞涩的时间在脚下缓滑而过。
张德子带着我穿过七重幔帐,在掀开最后一层明黄蝶影轻纱后,我没有见到清若白莲的瘦小女子,而是一个更为削瘦的男子坐在双面刺绣白莲屏风前,闭目养神。
张德子轻轻说道:“皇上,洛夫人到了。”
皇甫朔淡淡地睁开一丝缝,嘴角滑出一声嗯。
我随即俯身行礼道:“扶柳叩见皇上。”
皇甫朔的眼睛全部睁开了,挺直了背脊,清声笑道:“洛夫人何需客气,都是一家人。”如玉手指一指:“夫人,请坐到此处。”
皇甫朔坐在软榻案几的左侧,他指的地方正是右侧。
皇上右侧只能皇后能坐。不合礼制,我委婉拒绝:“扶柳何德何能,怎敢与皇上同坐?”
皇甫朔淡道:“夫人有德有才,何必过谦。朕只不过想请夫人看清这盘棋。”
我缓缓向前走进,将幔帐后的一切瞧得更清楚。看清了便有些惊讶,短短几个月,皇甫朔就像是变了一个人。面色蜡黄,眼窝深陷,颧骨突出,瘦的只剩下了一把坚硬的骨头,不过眼珠仍旧是黑琉璃般闪有光彩,盯着棋面上的黑白棋子。“夫人,这盘棋可还有解?”皇甫朔手里拈着一枚黑子。
更惊,棋盘上的棋子就是按照那日甚寒亭的所摆,一子不差。将行第一百零八手。皇甫朔黑瞳流离光芒,笑得过分绚烂:“第一百零八手,置之死地而后生。洛夫人,是吗?”皇甫朔将黑子轻轻放到西北角,自杀一片。然后盯着我:“只能这样下,才有赢洛谦的希望。”
我迅速垂下头,小声道:“每一步棋,都有千万中变化,棋势难定,胜负亦难定。”
皇甫朔朗朗笑道:“好一句,胜负亦难定!既然是洛夫人想出的破招之式,就让夫人实现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奇迹吧。”
“张德子,宣读圣旨。”
张德子趋步走到我面前,展开明黄锦缎。他的手有些颤抖。
我伏地,准备领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上官氏扶柳,性情聪慧,敏锐有识。朕在长乐宫遭毒蛇袭击,救驾有功,今特封为瑞安长公主。钦此。”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 第137章 还债(三)
给我权力,让我破僵局吗?我伏在地上,久久不曾接旨。
张德子有些着急了,催促道:“长公主接旨啊。”
袅袅起身,我傲然抬头,直道:“扶柳性情愚钝,见识粗浅,不堪如此大任。请皇上收回承命。”
张德子吓得大汉淋漓:“夫人,你这是在抗旨啊,是死罪。”
我浅笑道:“扶柳知道抗旨是死罪。只不过不接旨,还能有个全尸。怕是接了这个旨,明里暗里的刀箭齐发,倒弄得个粉身碎骨。”
皇甫朔不怒,反懒洋洋地拍手赞道:“洛夫人,看得通透。只是朕通常认为不为己用,便是敌人。若是敌人,决不手下留情。”
皇甫朔淡淡的一句话,使整个房间顿时如乌云压顶,闷得让人喘不过气。张德子的额头开始冒出豆大的汗珠。我的手心也沁出细细汗水。
淡笑着思索一阵,我施施然坐在了皇甫朔的右侧。他既然要我做瑞安长公主,我当然就敢坐在他的旁边。“白棋已经控制整个局势,但凭扶柳的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是无法扭转全局的,皇上可有良策?”
皇甫朔淡眉一挑,颇有兴趣:“夫人不肯接下第一道圣旨,朕又怎么能告诉夫人第二道圣旨呢?”
我亦挑高眉尖,笑道:“皇上不肯说,扶柳也不敢接。”拨弄起棋子。“看来还是一盘僵局啊。”
皇甫朔收了一身淡然,正色道:“夫人有何底气敢不接旨?”
我眼波淡转,几分自嘲笑道:“难道皇上忘了使了一条调虎离山计才让我进宫的吗?我已经被他看守在相府里三个月,切断一切与外界联系的途径。我敢保证在我抵达宫中时,已有飞鸽传书将消息递到他手中,而从太庙策马奔来也只需一个时辰。”
“只有一个时辰。”我加重语气,甚至带了一丝压迫:“皇上何不有话直说,否则错过时间,便再无机会。”
皇甫朔的手开始轻微的抖动,陡然扫落大半棋子,零碎的撞地声激起他的忍耐多年的怒火:“难道朕会怕他区区一个丞相?”愤怒来得快,却短促,火气燃烧到最高点便急剧降下,转为颓废。
面对皇上的愤怒,我在不停地告诫自己,无畏,只能无畏才能赢得和他谈条件的资格。我毫不避讳,双眼炯炯有神,盯着皇甫朔的一举一动,不退让半步。
皇甫朔缓缓阖上眼,苦笑叹道:“连你也威胁朕了。”
“扶柳,休得冒犯皇上!”激怒的甚至是带有咆哮的吼叫声从屏风后传来,上官去疾的冲出几乎掀起了半扇屏风。他扬起的手,像极了要教训不成器的子女的巴掌,却被而后慌忙出来的真妃急急拉住。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 第138章 还债(四)
看着哥泛红的眼角,以及他清晰而憔悴的面容,瞬间我感觉到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一去不返了。他的年少时光洁饱满的额头有了浅浅的皱纹,他开始老去了,我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笑容面对他,只是这样单纯傻气的坐着。
哥,你现在的怒气是身为一个臣子必须做给皇帝看的表演吗?你和爹现在都酬志在胸,因为皇甫朔清楚地告诉了他中意皇甫轩吗?还是你心底的愤怒,来自我舍弃了上官家而安静的呆在洛谦的保护中呢?
皇甫朔无力地摆摆手,轻声说道:“不要争执了,朕的思路都被你们打断了。洛夫人说得很对,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我们没有什么骄傲可以浪费一分一刻。”
皇甫朔睁开了眼帘,黑琉璃眼瞳平淡无波,但又蕴涵希望的光彩。一瞬间,我有些惊怔。皇甫朔他善于隐藏,也能轻易地调整状态。现在的自信,是他胸有成竹,还是他意念的支撑?
“洛夫人,朕给你看第二道圣旨。”皇甫朔声音淡然,手却是轻微摇晃,伸进了龙袍宽袖中。莹白而瘦骨嶙峋的双手,在我面前的棋盘上铺开明黄锦缎。“扶柳,记得吗?你欠朕一个大至性命的人情。现在朕就要你还债了。”
终于,他们提出了要求。
锦缎上的字圆润有力,像年轻的士兵,准备厮战一场。
瑞安长公主学富五车,比肩男子。现特命瑞安长公主为大皇子太傅,教授课业。而朕深以为宫中方圆地小,不及民间学识丰富。所故,特准瑞安长公主带大皇子出宫游学,望三年之后,学业有成,堪以大任。
瑞安长公主?太傅?我望着皇甫朔平静的表面,你还要给我多少头衔?
浅浅摇头,换上无辜的眼神,我轻声道:“扶柳愚笨,还是不明所以。”
皇甫朔逸出一声清淡笑声,像是嘲讽:“洛夫人惠质兰心,岂会不明白?既然夫人想要我们亲自把话挑明,那朕决不让夫人失望,一定说得通透。”
好一招以退为进,看似我逼得皇甫朔不得不以实相告,可实话之后呢?我有拒绝的空间吗?现在不容退缩,我淡笑道:“扶柳洗耳恭听。”
皇甫朔缓缓道来,节奏不快不慢,却自有一股威严:“夫人可晓得,朕为什么要代夫人受上毒蛇一咬?”
“所谓一物换一物。”我回道。从那时你堂堂皇帝就开始算计我了,恰好的利用苏婉想毒我之际,故意引蛇咬你。我便欠下一个人情,而你需要我帮你做一件大事,危及性命的大事。
皇甫朔悠闲笑起:“夫人说得很对。还有一个问题,朕为什么急于求成,要冒天大风险,想要一举铲除朝中党派?”
我不惑摇头,这也是许多人不理解之处?皇甫朔隐忍了十年,谨慎沉稳,在朝政大事上从未出过任何纰漏。但是前年雷厉风行的削权大事的确操之过急了。
皇甫朔黑漆般的眸子倏亮,笑声畅快:“因为朕想在有生之年做出一件大事,不枉此生!”笑声渐渐弱小,几乎不可闻。“三年前,朕目眩晕倒,太医把脉,诊出奇症,言无药可救,只能服药拖延五年。”皇甫朔说话间似乎心中雄心也在消退:“假如夫人处于此况,该如何办?”
原是如此,原是如此,假是我,亦这般。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 第139章 还债(五)
我敛收笑意,极其认真地对答道:“皇上用心良苦,扶柳领会。他日少主即位,主弱而臣强,恐有梁翼弄权王莽篡位之忧。为保江山社稷,扶柳亦会冒险一搏,尽己余生之力,歼除朝中隐患之人,选忠心良臣辅弼幼主。”
皇甫朔亦是全神贯注,听我讲完:“洛夫人,果真可称朕之知己。”随而叹气。“可叹,若朕当时不是心急,先联合大将军,专攻洛谦一党,怕是如今早已另外一番景象了。但圣人常言,亡羊补牢,犹未晚矣。或许朕还可以补救的及时。”
心里开始升起一股不安,我知道皇甫朔又要行动了,而且计划将我拉入其中。果真,皇甫朔继续道:“上次与夫人下棋,夫人言,置之死地而后生,一语惊醒梦中人!朕当时便有了这个补救计划,还望夫人大力援手啊。”
我不自觉的抿了抿唇,牙咬得紧了。
皇甫朔琉璃瞳一转,盯住我:“朕怕夫人不愿意,所以甘冒奇险,替夫人挡了蛇毒。也闻夫人最重情义,想来不会拒绝这救命恩人的请求吧?”
“当然夫人也会认为这桩买卖不划算,朕是将死之人,中毒与否,皆无关紧要。可夫人应该明白中红冠金蛇之毒后的症状吧?”
我曾在那日后,立即派密部调查红冠金蛇。我有些迟疑,但还是说了:“被红冠金蛇咬伤之人,倘若侥幸不死,毒汁亦残留体内,终身不消。且十年之后,毒必再发,绝无可救。”
皇甫朔惬意笑起,甚至还带有一点儿的赞许:“夫人博识,一字不差。是故,太医说,朕的寿命再减,只有一年余命。”
陡然间,皇甫朔散发出如刀锋般锐利的气势,一字一顿,硬声道:“扶柳,你必须还朕的情!”
随后,皇甫朔又平静一笑,拍手道:“其实,朕还有第三道圣旨。”
应拍手之声,张德子捧出一个乌木圆筒,恭敬地放在了我与皇甫朔之间的棋盘上,亦压住了第二道圣旨。
皇甫朔伸掌指向第三道圣旨,笑道:“朕也将此旨密封,三年之后方可打开。夫人可以猜出旨中内容吗?”
乌木圆筒筒口也被白蜡封住。
扶柳不敢妄加揣测圣意,与尚未出口,便轻叹一声,而后抬眸淡笑:“此乃置之死地而后生之后生。大皇子三年学而有成,依祖制,年十八,祭太庙,分封为王,掌管洛阳千里。”
“为何洛阳?”皇甫朔嘴角挂着笑。
“洛阳,中原富饶之地,兵强马壮,钱粮充足,为挥师北伐长安最佳之地。皇上半月前因一桩贪污小案,处斩晋王,也不就是要他腾出晋王的位子,将洛阳纳入朝廷?”我话无余地,一语说破。
皇甫朔大笑开,黑瞳闪烁有芒:“朕所托有人啊!”
看着皇甫朔的欣朗笑颜,我的眉头已经打结,亦一字一顿,缓缓说道:“扶柳将有辱皇命,不愿接旨!”
站在一旁许久的哥,微恚道:“扶柳,岂能抗旨?”
我目光坚决:“扶柳早说,一个时辰后,我自可出宫。”
皇甫朔没有刚才的暴怒,反是胸有成竹的雅笑:“夫人之虑,朕亦想到。朕岂能因一己之私,彻底毁坏夫人的家庭?朕亦知,洛夫人绝不会与洛相为敌,即使性命相逼!所以朕只求三年时间,夫人保吾儿三年性命,将其推上晋王之位,至此以后与夫人再无牵连。日后,夫人助洛相镇压吾儿,亦无需留情。”
哥亦长叹,怅然道:“三年之后,也不必夹在上官与洛谦之中,随你选择,上官家不再阻挠。”
三年,三年,不与洛谦为敌,只需保留住上官家的火苗?
不行的,三年太长,世事难料,我无法预计可能的后果,是洛谦的追杀成功?还是皇甫朔的希望之火燎遍中原?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 第140章 还债(六)
不可测!我无奈闭眼,摇头,轻声道:“扶柳不堪重任。”
周围的情绪瞬即降为冰点,我知道是我在无情地浇倒冷水。
“扶柳,”柔若春风的唤声,我睁开双眼,是真妃:“真姐姐有几句肺腑之言想和你单独说。”
真妃拉起我的手,带我进入她的淑房。
暗香扑鼻而来,飘渺清香,却偏有混着丝丝冷气。
真妃轻轻将门锁紧,转身面对我,涩涩苦笑:“你我同身为女子,只是我不争气,担不起这种大任。我若有你的心思,也不必为难与你。千般险阻万般难都冲我一个人来,纵使粉身碎骨也不怕。可……”
真妃已经泣不成声,扑通一响,跪倒在我面前:“扶柳,我求求你了……”
我咬牙不语,亦随之跪倒在地。
可当我碰触到真妃的目光时,我知道我心里的一角在轰然倒塌,眼角湿润。
泪如线断,真妃声音嘶哑:“扶柳,我不求别的,只求我的孩子平安。只要他们平安,什么王爷,什么皇帝都可以不做,天下可以舍,我的性命也可以舍。”
“扶柳,答应真姐姐的最后一件事,好吗?让轩儿辕儿活下来!”
真妃的眼睛像极了娘,蒙着江南水乡的潮冷雾气,彻骨的哀愁自脚底缭绕而起。上官真她不是高高站在皇宫的贵妃,也不是深爱着某个男人的痴心女子,只是单纯地,在做一个走投无路苦苦护犊的母亲。世上最伟大的一种人,母亲,我能回绝她深切的母爱吗?
感觉我像是被吸进一池碧水,在不断地下沉,呼吸在急促,周围荡漾着髓绿波浪。溺在真妃的泪水中,恍惚间,看到了自己的身影瞬间倒塌。
我知道有一滴泪水正划过我的腮:“真姐姐,扶柳在此可以立誓,保证不让洛谦损伤两位皇子!”
真妃轻轻摇头:“你能保证洛谦,他能保证苏婉吗?苏婉连你都想杀,一定不会放过我的两个儿子的。”
原来温柔似水的真妃的目光也能磨成刀刃,脆薄而锋利。我现在匍匐在地的身影,在这种细小的刀锋中肢解,片片碎屑。
惊醒,我拿什么来保证苏婉?一旦事成,她决不会斩草留根。
而洛谦,这般心思算尽的人,会为皇甫轩与皇甫辕,与苏婉决裂吗?
洛谦……苏婉……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 第141章 还债(七)
一丝腥涩咽入喉,我知道自己咬破了嘴唇。抬袖,先抹掉眼泪,再擦拭嘴角血丝。殷红的血融进眼泪,晕染在月白的锦缎上,似血溅雪地,花开般狰狞。
心里告诉自己,扶柳,不靠天,不靠地,亦不靠洛谦,你一个人可以保护真妃的孩子,必须保护他们,仅仅为了绝望的母亲,保护三年。
用尽全身力气推开锁紧的暗朱红门,长乐宫的阴郁冷香就此消散。
我将背挺得极直,那是我给自己的信心。步伐沉稳,姿态却如平常娉婷,我径直走向皇甫朔,取过他身旁棋盘上的乌木圆筒,缓缓浅笑,举手托圆筒过头顶,清声道:“扶柳,谢主隆恩。”
七重纱满幔被突然而至的狂风吹起,层层飞舞。
殿上静谧窒息,皇甫朔笑起,极其缓慢,却又极其欣慰。
同时,我听到了上官去疾的长长舒气声。
“扶柳既已领旨,便要做该做之事。”随后,转身,背对皇甫朔,面对突起的狂风。风大,吹起我的垂地湘裙,一褶一褶恣意张扬。乌木圆筒却重若千斤,沉甸甸地压在我的手臂间。
“扶柳,朕只能为你挡住追兵一月。”皇甫朔说得轻柔,像是在叹息,又像是在郑重许诺。
我开始一步一步地离开这个幽暗的长乐宫内殿。
哥跟在我的后面,蜿蜒曲折行在雕凤柱间。
“哥,你都已从边关撤回,那爹呢?”我的手指抚过光滑的乌木,木紧有致,散发沉沉凉意。
明显的,上官去疾脚步一顿:“爹随洛相,去了城外太庙。”
“放心,爹会尽力拖住洛谦,为我们争取时间。”上官去疾并不坚定的声音,在通往正殿的偏门处被切断。
正殿上,青铜香炉依旧冒着绵绵不断的香气。
流苏盯着我怀中的乌木圆筒,眉拧成了结,但瞧见随后步出的哥,硬是生生地将整个下唇抿进嘴里。
一向冷淡的皇甫轩亦看见了乌木圆筒,竟然笑起。笑容不大,但因为他常年不笑,这陡然一笑,像是有人强扯起他的嘴角,勉强之极。
我不禁噗哧一笑:“还不如不笑呢!比板着一张老成的脸更难看。”
皇甫轩脸上一臊,轻哼一声,便转身背对我们。
“亏你还有心情说笑。”上官去疾轻拍我的头:“事态紧急,轩儿,都准备好没?”
皇甫轩答道:“一切备好,鞋帽衣服全部放在里屋。”
上官去疾随即命令道:“扶柳与流苏进去换衣物,轩儿去将辕儿带来。一刻钟后,准备出发。”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 第142章 还债(八)
不多时,我们都已换上太监服饰,只有皇甫辕仍旧睡得香熟,躺在皇甫轩的怀中。
“没想到扶柳比哥能干,要担起国家重任了。”哥轻拍着我的肩膀,笑容苦涩,倒像是将要送儿上战场的老父亲。我温柔笑起,如同小时候一般。哥低头,在我耳畔轻声道:“出宫后,换马走北门,一直向北,到长白山下吉安镇。”
这时,张德子急急闯入,慌忙道:“将军,不好了。洛相已经单骑闯过第一道宫门了。”
“怕什么。”哥怒道:“他敢单骑闯宫,我就敢单骑会他。”说罢,便要冲出殿外。
我急拉住哥的衣袖:“小心一些。”
“不用担心,我不会伤他的。”哥轻柔地拂掉我的手:“你们趁着混乱赶快出宫。”
我不禁失笑,哥,我要你小心啊,他洛谦不是文弱书生。
“哥,你自己小心一些。”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在朝中都要小心。说完,便不留片刻,带着流苏他们直接奔向准备好的马车。
马车速度不快,像平常太监出宫一样,悠悠地驶向宫门。
离宫门很近了,却遥遥看见,哥与洛谦骑马对峙在偌大的宫门广场上。
天空飘起细碎的雪,渐出宫门,风中洛谦只留给我一个模糊的背影。
出宫后,马车一路狂奔,停在了一个僻静地方。随后我们便换做普通百姓打扮,骑上马,直向长安北门。
出城,跑了一两里地,周围都是小土坡,前面恰有一个歇脚的茶馆。皇甫辕早已被折腾至醒,见到有东西可吃,自是嚷嚷着要去。
三人拗他不过,只得催马向前。
刚至茶馆门口,突得从茶馆内冲出一群人,将我们团团围住。
流苏快速抽出软剑,便要驾马杀出。
“流苏姑娘慢着,全是自己人。”洛文骑着马,领着一队骑兵,从茶馆后徐徐踱出。随即勒马向前,对我低首道:“相爷要小人在此等候夫人,并请夫人回府。”
雪开始逐渐下大,皇甫轩抓着马缰的手已经泛白,指骨间隐隐冒着青筋。
我悠然笑道:“文总管请回,我还想赏一会儿的雪景。”
洛文波澜不惊,继续道:“一个时辰前,相爷吩咐小人道,无论随同夫人的是何人,倘若出城一定走北门。”若按常理推断的确不错。向西,可投奔哥驻扎在边关的军营;向南,可藏身在西柳山庄的七十二座别院中;再不济向东,人口密集,也好安身。但决不会是向北,北方人烟稀少,不易躲藏,而我最怕便是寒冷,故不会选择北方。但是又要迷惑行踪,所以出北门,误让人认为我们将要北上,而后改行它方,是为最佳。
“相爷说,若夫人是被迫的,可以强攻;若夫人是自愿的,也要强留。”洛文抬头,恭敬道:“夫人见谅,小人无礼了。”说罢挥手,但见骑兵已成扇形,渐渐将我们包围。
皇甫辕年幼,在宫中娇生惯养,何时见过这等场面,吓得趴在皇甫轩的怀里,哭声啼啼。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 第143章 还债(九)
环望四周形势,突围太困难。
骑兵就要缩小成圆形之时,一支银箭破空而来,呼啸风引,直插入洛文坐骑前蹄的泥土中,入土三寸,箭尾白羽犹自颤抖,如雪花浮动。洛文坐骑惊吓过度,嘶声长啸,前蹄踏空,身躯剧烈扭摆。洛文脸色剧变,惊慌不已,但身体却是随着常年经验,急忙勒紧缰绳,双腿夹住马肚,稳住了受惊的马匹。
众人皆张望银箭来处。
小土坡上,凋敝树林中,有一男子墨衣白马,挽弓若满月,重箭横贯,箭尖银光闪闪,寒气逼人。身后数百名弓箭手,皆是全副武装,居高临下,箭头齐齐指向洛文。
无声无息的对抗持续中。
半晌,洛文忽地重重叹气,一使眼色,将我们包围的骑兵迅速撤离。洛文又道:“相爷言:若遇强敌,因你重伤未遇,可以撤退,不必以死相搏。但临走之前转告夫人一句,一步错,难回头。”
是吗?难回头?我似乎陷入了自己的冥想之中。
“夫人。”洛文轻轻叫唤着:“小人跟随相爷二十年,相爷从未料错过一件事。所以夫人还是听相爷的一句劝吧。”
望着洛文忠厚方正脸上的诚恳,我淡笑,声音清澈无比:“麻烦文总管告诉他,我绝不会走错一步,一旦债务还清,我立即回家。”
洛文惋惜之色尽显脸上,勒缰调头,奔驰离去。
雪茫茫在下,很快覆盖了来时的路。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 第144章 三年(一)
元宵将至,北陲小镇也难得热闹起来。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有些拥挤。
我哈了一口热气,搓搓冻得僵硬的手,脸上泛起愉悦的浅笑。刚才打听到,只要再穿过一个山头,便可抵达吉安镇。虽然不知哥为何一定要我去吉安镇,但可以肯定吉安镇必有哥的人接应。
“三姨,快看。”皇甫辕拉住我的衣角,“好多的人啊,他们挤在一起看什么?嗯,奉天什么运,皇帝……”
“辕儿,三姨带你去买糖葫芦啊。”我及时打断皇甫辕的话,将他的注意力转向糖葫芦。
皇甫辕立即拍手叫道:“好啊,吃糖拉,吃糖拉。”
回望一眼身后还盯着布告的墨衣男子,心中无奈一叹,他已经华发早生了。
夜已经很深了,不知是冷的,还是心事烦的,我一直睡不着。挨了半夜,终究是披衣下床了。捧起有些沉的乌木圆筒,心里稍稍安定。
瞟一眼窗外,院子里竟有火光闪动。
一路走来,我们一切都很小心,怕被官府发觉,早已是遣散了众多的弓箭手,甚至每次不敢投宿客栈。运气好时,编上一两个借口,投宿在农家院子,运气差些,便只能找个破庙荒宅度过一夜。今夜运气不错,尚有农家收留。
反正已经睡不着了,不如一探究竟,我打开了门,走到院子,一时有些惊怔。
火堆旁的墨衣男子回首一笑,从容自然,就像是这样温暖地笑了十几年:“扶柳,我试着笑了三年,你看我现在还如同从前一样严肃吗?”
我一愣,随后亦浅笑,抱着乌木圆筒,坐在了火堆旁。
墨衣男子如自言自语般,幽幽说道:“也睡不着吗?这些年我也经常无法入睡,每当这时,我就在空旷的地方升起一堆篝火,然后卧着看星星,闪乱了眼,慢慢地入梦了。”
火堆在噼啪地燃烧,火舌乱窜,映出他鬓边的银发。
我也慢慢地在回想,再一次见面时,我们俩会怎样呢?曾以为,当我满头银发时,或许会在洛谦的身后对他微微一笑。只是,再见面,我红颜未老,他却霜染两鬓。
那一日,长安北门山坡上,他身姿矫健,银箭破空,救我出围。可我驱马走到他面前时,才发现原来最耀眼的不是纯精箭头,而是他鬓边的那缕白发。
发如雪,在漫天雪花中,我嗫嗫道:“大表哥,何时银丝盘上发?”
柳风衣如墨,银丝柔软,如同唇角的笑:“医邪说,心结染白发。所以我现在努力地让自己不要每时每刻的想念,三年下来,我也就每天只想念一个时辰了。”
面对改变如此彻底的柳风,我措手不及,只能顺着说:“等到病完全好了,再出岛也不迟,毕竟健康重要。”
“没有了心,哪来的健康?”柳风望着我,眼角泛起细小的纹路:“我接到姨夫的急信,说你在京城有危险,我便赶了过来。”
我垂头,不敢直视他有温度的黑眸:“爹只是在利用你?”
“我知道。”柳风说得平淡:“可是我不来,你就要陷入困境,不是吗?”
我发现我维持不了一贯的笑容,低着头,默然不语。上官毅之他想搅浑我身旁的一池水,三年之后他想将我完全地拉入朝廷……。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 第145章 三年(二)
“想他睡不着吗?”幽幽的询问穿过火堆。
我仍旧还在回忆中,含糊地点头一应。随即就清醒了几分,连忙又摇起了头。
“当然会想啊!”柳风望着天上的繁星:“我在岛上待了几年,也算是修身养性,懂得了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他人的感受。”
我笑道:“明天就可以抵达吉安镇,总算安全了。这次麻烦大表哥带病出岛,明早我们就此别过,大表哥也好回去安心养病。”
“是吗?”柳风忽地双眸亮闪,笑得无赖:“可我觉得和扶柳在一起,才安得下心,好生养病。”
我瞠目结舌,原来一个人可以三年内面目全非。
“吓住了,我只是学着二弟说笑。”柳风道:“我只是陪你度过有危险的三年,三年过后,你去找他,我便回西柳。”
好像我没有什么理由可以回绝。
“扶柳,可以告诉我吗?”柳风问道:“你的危险来自于那道圣旨吗?”
下意识地抓紧了怀中的乌木圆筒,我努力笑起:“没有危险,只是我被夹在了中间,左右不得。”
柳风脸色下沉:“我在岛上一直与外界隔绝,不知西华发生了什么大事?今日白天路过城镇,才看到圣旨。无缘无故,你怎么会被封为瑞安长公主?又要带着大皇子出宫三年?”
躲开柳风的咄咄目光,我薄笑道:“圣旨上,写着呢。瑞安长公主带着大皇子游学三年。”
“说与不说在你。”柳风虚无笑起:“但是三年内我会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火堆烧得极旺,热气直直的扑上我的脸。
怅然长叹。
缓缓地旋开乌木圆筒的底端,打开圆筒暗格,取出一方印,沉甸甸的压在我的手心。
一方印,血红玉。底端刻着小篆,只二字,西华;上端雕有展翅凤凰。
柳风惊呼:“祥凤印!”
祥凤印,西华二印之一。其一印,古玉雕飞龙,为历代皇帝相传,是为国玺。另一印,就是我手中的祥凤印,相传于西华后宫,是西华女子最高地位的象征。西华高祖定,祥凤印一般由皇后掌控,若有太后,祥凤印则属太后,若既无太后亦无皇后,便传于长公主。
柳风皱眉道:“果真是祥凤印。皇上既赐你祥凤印,必定要你做一件大事是吗?”
我点头,淡道:“保住未来的皇帝。”
“皇上意属大皇子?”柳风疑道:“那为什么不直接封大皇子为太子呢?
我苦笑摇头:“大表哥,你久居海岛,不晓宫中形势,这也是迫